12点)
李诚中回到自己所居的小院时已是深夜,却见奚人公主撒兰纳正站立在院中等候。
李城中一怔:“找我有事?”
撒兰纳点点头,又看了看李诚中身旁的李承约,李承约嘻嘻一笑,拍了拍李诚中的肩膀,自己回房去了。
李诚中道:“要不去我屋里谈?”
撒兰纳俏脸一红,摇头道:“不了,就在此处说吧。”
黑夜中李诚中看不到对方羞红的脸,他喝了些酒,也没注意到自己深夜邀请对方去屋中是否合乎礼节,在他这个后世人眼中,此乃待客之道也,于是仍旧坚持道:“走吧,别跟外面傻站着了,进屋喝茶。”当先就进了自家房中,自有仆役进房点明烛火,顿时满屋透亮。
李诚中在门口看着撒兰纳,道:“怎么了?进来吧,别那么客气了,有什么进来再说。”
他这话声音较大,响彻整个小院,撒兰纳更是羞得站不住了,想要赶紧离开,逃脱这个“登徒子”之手,却又犹豫着没有走,毕竟事涉整个部族的生死,兹事太大。想了片刻,终于还是进了李诚中的房间。她弓马娴熟,领军征伐过不知多少次,心道若是对方用强,自己倒也不怕,至于些许流言蜚语,此刻倒也顾不得了。
李诚中见撒兰纳进房间的脚步有些惊慌失措,不禁莫名其妙,到门口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意外,便将房门合上。这个举动让撒兰纳又增添了些许慌乱,却不是李诚中所能意识到的了。
李诚中将仆役刚才提进来的茶水分了两盏在桌上,招呼撒兰纳喝茶,自己却将布巾投到水里浸湿,擦了擦脸和脖子。
撒兰纳连忙转过头去,心里怦怦乱跳,暗道:“这厮好没正形,怎么上回没有看出来?”
李诚中自己擦洗完毕,顿觉精神一振,向撒兰纳笑道:“你要不要也擦擦脸?对了,我这里没有新的毛巾了,我去跟他们要一块。”
撒兰纳连忙转过头来道:“不要!”
李诚中点点头:“行吧。那你喝点茶。咦,你脸上那么红?刚才也没见你喝多少酒啊。”
撒兰纳端起茶碗抿茶掩饰,喝了几口茶水,将乱跳的心收拢,深吸了口气道:“没什么,有点热。说正事吧。”
李诚中坐到桌前,问:“说罢。什么事?今晚酒宴上见到那个阿钵的事情?”
撒兰纳点头:“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汉人是怎么打算的?是不是要议和?”
李诚中犹豫了半天,不知该怎么说,终于还是道:“我也不太清楚,今天刚刚来到蓟州,咱们是路上相遇的,这一点你应该知道。说实话,那个契丹人的出现让我有些吃惊,别看我是行营都虞候,但在卢龙军中资历尚浅,也没什么太大的后台,根基不深。在赵敬的眼里,可能并没有怎么看重我这个都虞候,所以他也没有跟我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撒兰纳道:“酒宴上我注意到你的神情,似乎你也不知道。”
李诚中忍不住调笑:“承蒙公主厚爱,对李某如此青眼有加,李某深感五内。”
撒兰纳啐道:“莫要太过自作多情。”
李诚中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是大名鼎鼎的银月公主,草原上传唱的第一美人。”
撒兰纳脸又红了,迟疑片刻,道:“没想到你真是那个威震营州的李将军。”…,
李诚中一乐:“咱俩别相互吹捧了行么?什么‘威震营州’?运气好些罢了。自打那次相见,已经有半年了吧。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真是有缘啊。”
撒兰纳被勾起当日树林中联手御敌的回忆,不由心下一暖。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在烛火中回想往事。李诚中偷眼看着对面的撒兰纳,娇艳如花的俏脸上一双大大的眉目正凝视着摇曳的火蕊,令他心头不由一荡。
李诚中咳了一声,将自己从这种极为暧昧的气氛中拉出来,轻声问:“最近怎么样?”
撒兰纳微蹙轻眉,叹了口气道:“不太好。这半年里,我们和契丹人打过两次,都败了。牙帐从饶乐山迁移到了大牙口,族中丁壮损失不小。如果你们汉人真要和契丹人议和,恐怕我们撑不了多久。”
李诚中道:“若是真要议和,你们也别硬撑着,避一避吧,躲过这个风头再说。等我们和宣武军的战事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撒兰纳摇头,抬眼看向李诚中,目光中透着坚毅:“我们没有地方可躲了,我们已经从赤山退到了饶乐山,又从饶乐山退到了大牙口,千里牧场都被契丹人占据了,再往后退就是燕山。没有了牧场,我们奚人、还有西契丹人,就没有可以放牧牛羊的地方,我们的族人就会成为契丹人的奴隶,我们就再也无法供奉狼神,整个奚族就会被狼神抛弃。无论怎样,不管你们汉人是不是要议和,我们都会和契丹人作战到底,保卫我们的草原,保卫狼神的尊严!”
李诚中听着撒兰纳语气坚定的话语,心中微微酸涩:“可是……你们能战斗下去么?”
撒兰纳凄然一笑:“本来这次山后行营军议之前,我们以为可以得到你们汉人的支持,可是现在看来……”顿了顿,撒兰纳忽道:“不过没关系,我会再去联络室韦人、靺鞨人和霫人,如今各族都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你们汉人不管,我们就自己作战!奚人在草原上生活了世世代代,我相信我们能够延续下去,我们不会消亡,我们更不会做别人的奴隶!”
李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