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漱窗前竹,涧流冰上泉。一线清风动二弦。联,小山秋水篇。昭君怨,塞云黄暮天。”
女孩儿吟出这首词,声音轻灵,复古,好听。
见溥皇愉悦点头,咸宜满意的看向自己的小女儿,揄月,漂亮是理所应当,关键是那股子超越年纪的沉静气,真正大家闺秀。
咸宜从北土谋来一把胡琴,其琴首由灵芝头制成,很是珍贵。既然回宫了,绕不开的,必须来给成安老公主请安。从前的政敌,现在她即为败者,无论如何都得低头,何况成安是她老姑母,讨好她是必然。
咸宜也知道成安最疼小璟,当然,小璟也是她幼弟,请来一把珍贵胡琴给小璟,即愉悦成安,也示好小璟,两全其美。
这首张可久的《金字经·胡琴》,幼时,小璟也在大堂之上诵过,那时,六岁的小璟还熟练拉了曲《空山鸟语》,灵气逼人,咸宜也是记忆犹新。今日女儿再此吟出这首词,将大家的记忆均拉回那时小璟独绝场面,也应景,毕竟这都是皇家少有的团聚时刻。只可惜,这一会儿,小璟还没来。
“揄月,来,给老姑奶奶磕头。”咸宜手抬起招呼小女儿,眼里泪光点点,煞是羞愧样儿。女孩儿走过来,她两手框住女儿,如泣如诉望向座上老公主,“姑母,当年都是我太不懂事,冒犯您和陛下了,”说着,还向溥皇那头卑愧一点头。接着,同女儿一起跪下,“姑母,给您请罪了。”深磕头,泪如雨下。
成安倒是很端得住,见怪不怪,也任她娘两儿磕。且不说咸宜会做戏,这头也该她磕!成安眼神炯厉地看着,丝毫不情让。
生生连磕了十个头!
说过自溥皇十五世就废了“磕头礼”,皇室也如此。但,就平常老百姓家,幼辈儿给长辈磕头也不为过。只不过咸宜用了“旧礼旧制”,这一磕就是十个!老制儿里,重过才如此。
磕完还趴那儿,不敢起身,这也是宫里老礼儿,
直到听到成安说,“起来吧,都是一家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才被一旁內侍搀扶了起来。
咸宜这回回来着实收敛好大,从前,何等骄慢,现在,均低眉顺眼,丝毫见不到往日长公主不可一世气焰。
被扶起来了,咸宜还是泪水涟涟,又自省了诸多不对,
成安叫她坐,她还不坐;溥皇后来赐坐,她和女儿才敢坐。……肯定的,她来请安成安,最重要的,还是要做给溥皇看!
咸宜也是自“失利”一把,才把自己的这个亲弟弟看清,
回首从前那场“腥风血雨”,千万别被表面重拳她的成安及老仪亲王一派迷惑了眼,真正幕后那双翻云覆雨手,是她这个她一直以为“温和”的弟弟啊!
帝王所长,最致命的,是精通制衡术!
她弟弟溥皇十六世,现在才看清,最是这方面的能手。
他永远不会走到权力前台来,他只需要稳坐王座,笑看权力场此起彼伏的风云变化即可,
所以,从前的成安及老仪亲王是他一张王牌,用来制衡内宫,
外朝,他着力培养的祁醉,又是一张顶级王牌,牵制朝堂各方势力。看看,从前的议长童源如何势大,还不是被一步步蚕食了……
帝王心,才是海底针,深不可测,细不可闻。
到底是顶级权术之家,再沉重的,面上也不可久谈。它是天下“典范之家”呀,当然以“和谐”为主,余下,各个和气,聊得还是家常。
“小璟怎么还没起来,”终于溥皇问起。这个幼弟一直成安膝下管教,其实都清楚,基本放养。虽是问起,其实细听溥皇口气,宠爱还是多些。
“怎么会还没起来,看你把他看得懒得,马上就是他毕业大戏了,小璟这些时用功得很。”成安也是,口气里全是不掩藏的惯溺,情态上果然也更放松了,满眼喜爱。
“回来一直都没见到小璟呢,真想他,又长高许多吧。”咸宜也是长姐口气。不过说起来,她闹事那年小璟还小,根本牵扯不上他。再,小璟毕竟是她幼弟,从小就讨人爱死,所以,咸宜从前也是爱护这个小弟弟的。
“长不长高的,你不如真拿尺量量?”忽闻外头来声,均喜颜往外看……
这时候,估计没人会去细致留意到一个人的眼色的吧,
那就是一直在这一幕“权倾天下”画面里最没存在感的小公主揄月,
听到这传进来的一声,那双漂亮眼睛里兀得冒出晶亮一光!如何喜悦哟……
是了,这是埋藏在揄月心中好久好久的秘密了:她迷恋死她这个小舅舅了。
揄月确实如她吟词时所表现出来的气质,教养很好,但,也心思深沉。
这跟她的成长经历也有关,别看她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大儒揄家之后,却并不受重视。除家族里的“重男轻女”,加之之后母亲“谋逆失败”,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她长兄揄追身上。母亲并不如外界看到的那样,对她“温柔爱护”,实际,非常严格,揄月小小年纪已经深知自己的“家族使命”,最终是通过联姻实现家族荣光!
她明白,她最终最圆满的归宿是嫁给祁醉。祁醉她也见过,绝对是个神,嫁给他当然是人生幸事,
但是,
人呐,于所爱,总有个“不忘初心”,
何论,还是个这么禁讳的关系。
小璟说起来是她小舅舅,但是年岁上并不比她大多少,
幼时,她其实出来长公主宫殿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