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萌重新托腮聆听起来。
唐笑也默契地没再说话。
余晖将尽,远处的天边被橙红色的晚霞晕染着,晚风吹动银杏叶,柔缓的吉他声静静地在四周飘荡——这真是一个分外安宁的傍晚。
同样的傍晚时分,正坐在露台上拉小提琴的谢琳琅突然感到一阵不适。
“咝……”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一黑,手中的小提琴“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家中的菲佣是最先赶过来的。
“大小姐,您没事吧?”
看到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谢琳琅,这位年轻的菲佣吓了一跳。
她还从未见过大小姐如此痛楚的模样呢。
谢琳琅恍惚听见菲佣的声音,心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此刻是什么样子?一定很狼狈吧?
不……她怎么能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一个佣人面前呢?
别人可以,她谢琳琅绝对不行!
这样想着,谢琳琅紧紧咬住牙关,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头很晕,手脚很冷,控制不住地想要颤抖,想要呐喊,但是她不能。
她可是谢琳琅!
谢家大小姐怎能失仪?
谢琳琅眉头紧皱,在眩晕中挺直了背脊。
“大小姐?”菲佣疑惑而担忧地望着她,伸出手试图搀扶。
谢琳琅露出厌恶的眼神,伸手打落菲佣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别碰我!”
口气一如既往的严厉,只是力不从心,声音有些低弱。
闻声赶来的谢玲珑朝菲佣摆了下手,让她离开。
而后谢玲珑走到谢琳琅面前,仔细打量着她:“你不舒服?”
谢琳琅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那唇线分明的嘴唇即便涂着朱红的唇膏,此刻依然显得苍白。
没说话就是默认。
但是谢玲珑了解自己的姐姐。
她是把自己当男人的女人,比自己的性情更加强悍。
她死也不会愿意被人看到自己弱小可怜的模样。
谢家大小姐,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得是光彩照人气势惊人的才对啊。
就像一名最勇猛的将军一样,谢家大小姐,死也得是站着死。
谢玲珑在心里将姐姐笑话了一番,嘴上关切地说道:“我扶你回房间吧,这会儿家里没别人。”
谢琳琅看了她一眼:“不用。”
“万一走不动,摔倒了才更丢人吧。”谢玲珑毫不客气地说。
“我说了不用。你出去。”谢琳琅声音冷冷的。
谢玲珑笑了一声:“不逞强会死吗?姐,算我求你了,回房间去吧。”
“算我求你了——跟谁学的?怎么能说这种话?”
到这种时候,谢琳琅居然还不忘教训妹妹。
谢玲珑愣了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哟,我都忘了……这个成烽,把我给带坏了。”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这种话,自然是不该由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说出口,可是,她觉得有趣,这样说话,显得比较有人味儿。
也是奇怪,为什么他们成家的人,成烽和成萌都那么有人味儿呢?
谢玲珑觉得这是他们受成家老大成烈呵护的结果。
反观自己的姐姐——
永远只会教训自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非要自己跟她一样强势不可。
当然,这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不像个人,倒活得好像个机器。
谢玲珑从前不觉得,和成烽接触久了,越来越这么觉得。
要是大哥还在呢?
谢玲珑再次想起那具被存放在冰棺内永远美丽永远年轻的少年尸体。
“姐,你真的没事吗?叫医生过来吧。”她忽然说。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有一天她姐姐也离开这个世界。
这种没由来的恐惧,令她发自内心地为姐姐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
大概是感受到了谢玲珑口气中的关心,谢琳琅口气也缓和下来:“我没事。”
但仍旧逞强着,不肯屈从于突然间消极怠工的身体。
“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色很不好。”谢玲珑盯着她说。
“你走吧。我一个人静静。”谢琳琅僵硬地走到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来。
“那好吧。”谢玲珑知道再怎么坚持问下去,她这个固执的姐姐仍然一样会拒绝任何人的帮助。
“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她说。
谢琳琅一直没说话,直到她快要走出去,才听到身后传来非常低微的一声“嗯”。
谢玲珑嘴角扬了扬,走到客厅中,找了一本书坐到沙发上。
谢琳琅望着远处的大海,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人在身体脆弱的时候,精神上尤其会感到孤独和痛苦。
在这一刻,她忽然间很想见到谢悠,或者是听听他的声音。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头来,谢琳琅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为什么?
为什么会想到谢悠?
不……
她不能主动联系他。
今天在医院,是谢悠先丢下自己离开的。
等下……
为什么她会觉得是谢悠“丢”下自己呢?
谢琳琅惊愕极了。
她用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藤椅的扶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一旦从精神上的恐慌中回过神来,身体上的痛楚就变得尤为明显。
很难受……但也说不清具体是哪里难受。
记忆中,她很少生病。
上一次体检中,她的身体也没有查出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