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剪自己的头发不行,但剪别人的头发却剪得头头是道。一通胡乱剪下来,竟也看得过去。
从此苏清月便自封为“白承允的专属理发师”,只要他头发长了,她就会迫不及待地拿着理发工具包出现。
以至于后来苏清月入狱,白承允某天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发现头发已经长到造成视线障碍时,他习惯性抬头,朝向苏清月常坐的那个位置。
“苏清月……”
剩下的话,在看到空空如也的沙发时,变成利剑刺在了喉咙里,一呼吸,一嗓子的血沫。
从那时起,白承允开始彻夜彻夜的失眠。起初安眠药还有效,到最后,过量的药剂下去,他一闭眼,脑海里还全是苏清月的眉眼。
那是他的魔,他这辈子都越不过去的魔。
白承允一直沉默着,他沉默的时间越长,林素华心里的鼓打得越快。
她实在是摸不透这个儿子的性子,比起容易掌控的白兰儿,白承允更像是一匹始终驯不服的雄狮,她完全奈何不了他。
她只能继续眼泪攻势:“承允,我孤苦伶仃了一辈子,可是我不后悔。我只要想到我的儿子成为了最让我骄傲的那个人,我就觉得我这辈子的苦全是值得的。可你现在,要为了一个苏振川和我反目成仇,为了护着苏清月,让你爸爸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
白承允的脸色较之前刚进门时更冷,他整个人都散发着致命的寒意。白兰儿本来还想过去再劝两句,此刻也被这刺骨的寒凉给冻了回来,大气不敢喘一口。
还是白元海最后催促了句:“你到底什么打算?你是真想让我们一家人,因为这件事闹得分崩离析,让亲者痛仇者快?”
白承允插在裤袋里的双手收紧,黑眸里的光冷锐而深晦:“爷爷,苏清月从来都不是仇者。她欠白家的,五年的牢狱生活已经足够还清。”
“那又怎样?”白元海终是没忍住,拍了桌子,一桌子的茶水四溅中,他气怒攻心道:“要怪就怪她的父亲是苏振川。她投谁家的胎不好,投了苏家的,这是她的命!”
命?
白承允低声冷笑,以前的苏清月或许会觉得自己命不好,但脱胎换骨后的苏清月,从来就不知道“命”字怎么写。
她命由她不由天。
可如果再僵持下去,最后遭殃的只能是苏清月,白承允双手紧了又松:“三天。”
白元海和林素华同时一怔,齐声问道:“什么三天?”
白承允没了待下去的心思,他转身离开,到门口时站定。
阳光经过门口时将他的影子拖在地上拖了长长的一条,有落叶被风吹了进来,打了几个旋后落在了那片影子上。黑色的影和初冬的黄叠在一切,更显枯败。
白承允微微转头,光影将他的侧脸刻画成完美的线条,他低低回了一句:“三天后,苏清月、苏心柑和苏振川三人,我会安排他们出湖城。”
三天。
林素华在心里迅速地算计了一通,“说好了,三天就三天,一个小时都不准多。承允,你爷爷说得对,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等到我们亲自动手,事情可就难看了。”
白承允没有回应,径自抬脚出了门。
几十分钟前苏清月对顾南生说的那些话,让白承允有多震动,如今就有多尖利。像是最锋利的利刃,一刀接一刀地刺向白承允的心脏,毫不留情。
晚间,秋园。
苏清月给两个突然撒娇的小家伙讲完了睡前故事,看着他们熟睡后,才退出了孩子的房间,转头回一楼。
之前睡主卧是被白承允摁头带进去的,白承允如今又不回秋园,苏清月自然不可能再留在主卧,早就早早地搬回到了一楼她之前住的那个房间。
去公用洗手间一番梳洗,苏清月擦头发时才发现自己没带换洗的衣服。她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总时不时地犯迷糊,前一刻记住的事情转个身就能忘。
好在现在时间太晚了,佣人们应该都已经回后面的佣人楼里休息了。她试着开了条门缝看了眼外面,确定外面没人了,赶紧围上条浴巾跑回房间。
一进屋,窗前立着的一条身影让苏清月差点出于本能把手里的东西扔过去,还好她还能分辨得出这背影是谁的:“白承允?”
好几天不着家的人,一回来就出现在她房间里,搞什么鬼?
苏清月浴巾里面可是什么都没穿,一想到白承允还待在这里,她觉得空气都有点稀薄:“你是来问烨哥儿的感冒?他早就好了,这几天吃嘛嘛香的。其余的,秋园最近也没什么事发生,所以……时间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你房间了?”
白承允手里夹着一支烟,没点燃,只放在手里把玩着。
听到苏清月的逐客令,他沉了沉眼神,“嗯”了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到最后擦肩而过时,苏清月几乎能感受到白承允身上散发出的热量。
她也不明白一个男人身上为什么会那么热,白承允明明那么冷的一个人,可他的手却是四季都温热,到了冬天,更变成了她垂涎的暖炉。
苏清月像被烤到了似的,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白承允视而不见,错过她继续往前走。苏清月听着他的脚步声快要出门了,悄悄地松了口气。
可是下一刻,关门声和关灯声同时响起,房间里陡然陷入一片漆黑。苏清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袭来的一股力量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