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起冷雾,掩长街。
近了,两盏古老的纸灯笼高高悬挂在古楼大门前,两尊石兽像张牙舞爪,仿佛欲要挣脱铁链而出。
我们从雾里徐徐走出,来到洗罪楼大门前。
“呼,终于到了!”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就要把我放下。我却想起了一件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愿松手。
他问,怎么了?
柔软的话语直击心底,我眼眶一红,不禁问: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他一怔,没有回答,但是我早就知道了答案,伏在他肩上,难过地说:那个……不管你回去之后到底有多忙,请你,不管……不管有多忙碌,都一定要记得来看看我,不管是十天半个月,还是十年、百年,我都会等你,等到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说着,眼一合,竟掉下泪来。
我在洗罪楼里,呆了一个月,不安、惶恐、迷茫过,洗罪楼就像一个牢笼,锁着我,我出不来,在最痛苦的时候,我不断地埋怨着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交代清楚就把我仍在了洗罪楼里,怨恨的种子埋下了,我以为我是恨他的,但是只有我知道,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埋怨都烟消云散,只要见到他,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是亮着光的。
但是,此刻就要分离。
他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我又要和之前的那一个月一样,身陷囹圄,等待我的就是盼不到头的寂寞。
他轻轻推开我,摸着我的脸,眼神里柔情似水,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他说:苏凉,要不,你求求我,我就留下来陪你,怎么样?
我别过头去,说你别开玩笑了,你不可能留下来陪我的。
他说:你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留下来陪你?
我说,因为你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你是属于所有人的。
我爱的人,是掌握天下苍生生死大权的人,不能只属于我,而我们也不可能像是普通情侣一样,整天腻歪在这里。洗罪楼离我越近,我就越被拉回现实之中。
他指尖划过我的脸颊,把我转过去,笑着说:苏凉,你求求我,我真的会为你留下来。
我轻叹,说:别开玩笑了。
他心动,忍不住俯下来,吻我的唇。
他给我的吻,一次比一次温柔,也一次比一次更令我难过。
“我答应你,每个月都会来看你一次。”他许下承诺。
有了这个承诺,我心里安定了许多。一个月一次,看起来时间很漫长,但是对他来说已是不易,他和我都拥有漫长的生命,一月一次,一年一年地坚持下来,那将是十分宝贵的回忆。
他拥着我走进洗罪楼。
斑驳的大门开启,敖雪赤裸着双足站在门里,手执长明灯,幽暗灯光下映着她单薄的身影,夜风一吹,她衣袂飘飘,显得是那么的柔弱与可怜。
她低下骄傲的头,跪下臣服在他的脚边,不安地开口:拜见吾主阎君。
君临沉下脸,松开怀抱,手下滑,却还是执意牵着我的手,冷声斥责敖雪:你可知罪?
敖雪低头:知罪。
这一次我们归来,就意味着敖雪的罪行被揭露了,转世的秩序被扰乱,还牵连了阎君,这些罪状叠加起来,敖雪恐怕难道一劫。
君临问:应该转生到李华家的灵魂呢?
敖雪战战兢兢地回话:我担心被人追究,所以将那灵魂毁了。
“你好大的胆子!”
“不敢。”敖雪吓得身子一颤,双手撑到地面上,整个人几乎伏在地面上了。
君临冷哼,细数敖雪罪状:“私挂来世灯,扰乱轮回秩序,其罪应除去洗罪楼副楼主一职,当受剐刑千刀;擅自毁灭无辜魂灵,应毁去你三百年道行,重新打入轮回;但你之过令我险些丧命于人世,数罪并罚,我罚你被打入血池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敖雪痛苦地攥紧拳头,柔弱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她低声问:阎君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直接判我受刑了吗?
君临一笑,说:你可以说,但我不会听。
“为什么你不肯听?!”敖雪跳起来,泪水涌出来,美丽的面容扭曲在一起,她痛苦地指着自己的心大声地说:“你已经用最严酷的刑来罚我了,就听我怎么说,不行吗?”
“阎君,我为你做事已经三百年啦!我在这洗罪楼里已经整整三百年了啊!三百年下来,我一直都是副楼主,你没十年来一次,每一次都对我说,时机到了,你就会让我做正楼主。可是呢?整整三百年、三十次,你每次都是这么说!我等啊等,一直等你说的那个时机,可是呢?”
敖雪愤怒地指着我,说:“可是今年你把这丫头带来了,她一来你就让她做正楼主,她凭什么?凭你的宠爱吗?我敖雪在洗罪楼里辛苦诚恳做了三百年的工,她一来就要抢去我梦寐以求的职位,这样应该吗?我就算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正楼主这位置要轮也应该轮到我了吧?”
“阎君,我不服!就算你把我打入血池地狱,我被浸泡在血池里不管百年还是千年,我永远都不会服你这判决!因为她苏凉不配!”
敖雪声嘶力竭的斥责每一声、每一字,如同钉子一般,扎在我的心里,令我胆战心惊。
是呀,我也想不明白这个楼主究竟有什么用,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把这个位置交给我来做?而且,我也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去担这么大的责任呀。
每日都有成千上百的魂灵要出世,随便疏忽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