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臻小心翼翼走上前,抽过化验单仔细看了数遍,默不作声地退到了一旁。
宫煜则深深抽了口冷气,这口气入了喉,尽数都化成绵密的尖针利器,在他心口疯狂的扎戮着。
他觉得恶心,恶心透了。
宽阔的大掌紧了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松了下来。
视线落在王悦雅脸上,看着她狼狈却张扬得意的神色,就像一个拿着刀对着空手的人耀武扬威的小丑,他突然就笑了,笑的讽刺又凉薄,“可能我从来没认识过你。”
王悦雅神色一窒,有些闪躲地踉跄了一步,恍惚得看着宫煜则像个陌生人般,擦过她的肩,踏步离去,整颗心顿时像在凄风冷雨中浸透了,他们这两条相交线,终归交于那一刹那之后,便向着越来越宽的距离,越走越远。
一双大手悄无声息地探了上来,突然将她从后圈进了怀里,“小雅,为什么不告诉我。”
宫承哲埋首在香腻的脖颈间,吐息着极致的温柔。
王悦雅轻颤了一下,迅速缓过了心神,“我也是刚检查出来没多久,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真好,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王悦雅眼神闪烁,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今天的事,吓到你了吧,你放心,以后我会多抽时间陪着你。”
贴靠着精壮的胸膛,听着稳健的心跳,王悦雅起伏不定的心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她轻轻探上小腹,低垂着阴测的眸子,暗暗庆幸着,没有在前几天流掉这个已经胎死腹中的孩子,今天居然成了她的保命符。
唯一愧疚的只有身旁这个满心欢喜还全然不知的男人,她探出手,回抱住宫承哲的腰身,心下酸涩,“承哲,还好我有你。”
宫承哲轻笑一声,宠溺地亲了亲她的发顶,一双漆黑的深眸,在王悦雅触及不到的角度,淬出腥火嗜血的戾气。
——
医院。
“乔医生,这位小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快去休息吧,你已经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
乔笙坐在床畔,怔楞地望着床上面色苍白安静躺着的傅七夕。
同事的好意劝告就像擦过耳畔的风,带不起他丝毫反应。
他在想一个问题,一个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每次见到傅七夕,不是凶险境地就是奄奄一息,似乎没有一次是正常方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种一开始波澜不兴的戏谑心态,变得像现在这样慌不可言措手不及。
她只是一个病人,充其量只是一个特殊的病人,他是医生,对待病人尽心尽力理所应当,他从坐在这里开始就这么极力劝说着自己。
可是谁来告诉他,昨晚上在简爱咖啡厅找不到人的慌乱,以及在接到坠崖消息时连心跳都像要炸开了一样的失控的那个人,是谁?
他烦躁得扒拉了两下头发,抬起的眼皮下,血丝满布。
他一定是疯魔了,着了傅七夕的魔。
他堂堂乔家少爷,医学天才,怎么可能看上这么个野蛮又粗鲁的小丫头片子。
“嗯……”
一听见声响,凳子被一脚踢了出去,乔笙蹭一下站了起来俯过身去,看着床上的傅七夕皱着眉头难受地低吟,他攥着床被,迫不及待问道,“哪里疼吗?还是渴了?饿了?”
一旁查房的医生看的一愣一愣,转而打趣道,“乔医生,你太紧张了,她应该是麻醉刚过,会疼是正常的。”
乔笙觑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
“乔医生,这位小姐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
“瞎说什么,她……”
未完的话在傅七夕突然睁开的眼珠子下全都消了音,“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艰难地动了动嘴皮子,好半天才吃力吐出字来,“卖保险的,我想离开。”
“不要命了?刚捡回来,又想作死?”
傅七夕耷拉着眼皮,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像被锯刀拉扯着,痛到歇斯底里。
她不断吞咽,才能勉强咽下喉头狂涌上来作恶的血腥味,她忘不了也不敢忘,这一身伤怎么来的,为了保住清白,她赌了一条命。
她是从底层出来的蝼蚁,命贱不值,可她也不想作在无谓的妄想上,死的毫无尊严。
以前她蠢笨无知,现在她懂了,懂的自己消遣不起有钱人的游戏,懂的人家虚虚一句话,玩死的就是她一条命,而且不用任何代价,懂的原来他丢下工作赶来只是因为存留了十年的追踪器。
十年啊,人一生有几个十年,他对王悦雅的感情刻到骨子里了吧。
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傻到把自己当成了根葱,像个跳梁小丑待在他身边,做了一场愚蠢之极的白日梦。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我不想作死,我就想离开,你帮帮我成吗?”
乔笙死死凝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十几米的陡坡上掉下去,捡上来的这条命已经折了半条,手术成功的那刻,他二十二年来都没这么庆幸过自己是学医的。
他费尽心力,满心焦灼从鬼门关抢回来的这条命,居然因为她简简单单一句话溃不成军,吐不出一个‘不’字。
乔笙深吐了一口气,怔怔看着她的脸,突然间,整颗心都通透了。
“好,去我那。”
乔家是书香世家,乔笙因为学医方便,早早就出来独立了,傅七夕被接回他的独立公寓里,里头简单的医疗设备不差于一个私人诊所,乔笙找了个四十多岁的阿姨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