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樊家继宣布子女可搬回大宅后,第二次难得大家没有在早餐后赶着下山去找消遣,而是不约而同默契地留在了大厅喝茶。
秦卿惯例跟老爷子在银杏树下下棋,棋局上的厮杀到了中途,樊洪突开了口。
“半决赛开赛在即,陆小姐似乎也不紧张,平常也没见你练习一下牌术。”
一子落下,棋局上围拢的态势开始锋芒毕露,发起了进攻。
秦卿穿着一件黑色袄夹裙,长发勾拢在耳后,露出白皙而秀美的侧脸,连笑容都温婉娴静,她捏着棋子一边思索着下一步,一边答道:“平常心就好,能进入半决赛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说这话,俨然一副知足的纯真少女模样。
也不知道樊洪信了几成,再下一子的时候,攻势依旧不减,面上却带出了些许笑容,“年轻人有你这样好心态的不多了,但陆小姐是聪明人,也该知道我请你来家里,是对你寄予了厚望的。”
来了。
秦卿心神一动,戴着厚重眼镜的双眸略带疑惑道:“如果是半决赛的事情,我会全力以赴,但我觉得自己未必能赢,上次能通关也是连蒙带猜,凭了一半的运气。”
家里上至长女下到幺子,全都意气风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有本事,这是青少年在这个阶段应该有的状态。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沉稳内敛,谦虚到犹如历经沙场的老将,这种年龄阅历跟心性严重不符的落差让樊洪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
既然看不透,便直接采取进攻。
“我倒是觉得,陆小姐有当下一届赌王的潜力。”樊洪慢悠悠落下棋子,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句话的分量。
若是让此时大厅里那群少爷小姐们听到,恐怕早就惊掉了下巴。
但秦卿却岿然不动,“我不是很明白赌王的意思。”
当然,不明白的是今天挑起这个话题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
“很简单,我待会邀请了一位客人来家里,我要你说服对方,拉拢到投资。”樊洪动了动两条雪白的眉毛,幽幽伸手点了点合围棋局的最后一个空缺,“事情办成了,这盘棋就让你赢,澳门赌王的位置,会有你的一半。”
一半,那么另一半明显就是樊洪自己。
话到这里,秦卿终于明白了,对方真正在打什么主意。
“我也有四分之一的机会全赢啊……”似是少年人心性执拗不肯服输,少女盯着棋盘上已经厮杀进入白热化的局面,委屈说着。
四分之一全赢的机会,跟当一个事事听从别人的傀儡,自然是前者更让人心动。
“呵呵,陆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樊洪摇头失笑,将那颗棋子放到了刚才的位置,成功绞杀了近一半的棋子,再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眼底已经有了威胁的意思,“在这个赌城里,没有我发话,没人能拿走我身下这张椅子。”
所谓赌王大赛,不过就是一场吸收外围赌金的骗人把戏而已。
上位者淡淡的威压在石桌旁弥漫开来,顷刻间几乎压得对面的人喘不上来气,秦卿低下了头,似有不甘,最终却还是搁下了棋子,低声应道:“我知道了,一切听凭赌王的吩咐。”
“呵呵,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樊洪笑了笑,敛住了气势又恢复了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起身扫了扫袍子下摆的落叶,“人快到了,你准备一下吧。”
言罢,白袍纤尘不染地转身,道骨仙风地便转回了屋子里。
屋外,少女低垂着眉眼,呆坐在石凳上,直到树上一片金黄色的叶子飘落下来,遮住了棋盘,她伸手轻轻拿开,指尖的白子顺势落下,正好就将刚才老者合围的大片棋子都救了回来,局面在一子之差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呵呵……”嘴角扬起一抹优雅至极的笑,此时少女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害怕妥协的模样。
猎鹰的人,也会又被鹰啄了眼的时候啊。
待到上午十点,大厅里喜欢花天酒地的樊家子女都已经流露出了浮躁,在屋子里一会儿动动这个一会儿动动那个。
樊洪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眼睛抬都没抬一下,“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走。”
原本他也没让这些人留下。
“爸,您说什么呢,在家陪您怎么会无聊,我都好久没在家这么舒服地待着了。”
“是啊,爸,最近我看了一篇文章觉得特别感动,叫行孝趁早,我找出来给您念念。”
……
这些从管家嘴里挖到消息的少爷小姐们睁眼说着瞎话,恨不得往嘴巴上抹蜂蜜,把老爷子给溺死在蜜罐里。
樊洪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淡淡说了句,“客人到了别失礼就行,我不期望你们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不反对子女在背后耍手段,但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这些人在他面前自作聪明。
被揭穿了心思,众人脸面讪讪。
少数没有开口的樊经宇撇撇嘴,觉得屋子里这群兄弟姐妹简直有辱智商,剩下一个……他将视线飘向角落里静默的青年,嘴角又重新扬了起来。
差事没办事,还被人查封了人头市场,这种对手真是不堪一击。
“老爷,客人到了。”门口,管家进门汇报,仆人们已经自动列队站成了一排,以最高规格的待遇迎接来人。
蹬蹬蹬……皮鞋踏在地板上有节奏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仆人们半垂着眼睛,在强大的冷漠气场下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