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种种动荡,人人身心疲惫,军政府倒更加励精图治,谢令文以身作则,每天工作到深夜,打算重整蓉城,冯寂也十分尽力地帮助自己的未来女婿。
冯夫人也时常带着女儿到谢府走动,安慰陪伴温夫人,这一对亲家的关系越发紧密起来。看着乖巧讨喜的冯黛媛,温夫人脸上又重新有了温暖的笑意。
“亲家母,都说先成家,后立业。如今令文倒反过来了,天天在军政府里用功,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那个傻孩子皮薄不肯提,我这做娘的,少不得要替他张罗。”
上次因为温夫人企图撮合谢旌文和冯黛滢,和冯家生出嫌隙,双方闹了僵局,如今温夫人将一切都看开了,婚事自然要重新提上议程。
冯夫人含笑道好,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商量起吉日、宴请事宜来。冯黛媛日夜盼着嫁给谢令文,此刻满心欢喜,也不扭捏,主动提出要谢明苒做她的女傧相。
谢明苒含笑道。
“要让你失望了,我考上了曼彻斯特大学,最迟后天就走,恐怕来不及参加你和二哥的婚礼了。”
冯黛媛看了一旁温夫人一眼,见她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反而嘱咐谢明苒。
“你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异乡,一定要小心些,钱不够了,提前写信回家告诉我,别叫我和你姆妈担心。”
冯黛媛一脸诧异。
谢明苒的理想,她也有所耳闻,可温夫人是比较传统的女子,从前一心想着让谢明苒联姻为家族争取利益,怎么现在她要去留学,温夫人竟答应得如此爽快了?
谢明苒见状,悄悄和她咬耳朵。
“是表嫂替我说服了夫人。”
这次留学,其实溪草是劝过她的。
“据你表哥调查,曼彻斯特大学通过了你的申请,很可能与……亚历克斯有关,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去吗?”
因为谢信周的死,谢明苒心结很深,她一直责怪自己,虽然亚历克斯已经死了,可溪草还是担心她心里放不下。
谢明苒淡淡一笑。
“我知道的,表嫂,可我还是想去,曼彻斯特大学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同时,也是那个人的遗愿,她恨他,可也深刻的爱着他,她决定,替自己和亚历克斯,实现这个愿望。
送走了谢明苒,转眼便是谢令文和冯黛媛的婚期。
如今谢洛白在前线抗敌,谢令文不想大兴奢靡之风,所以和冯黛媛,也没有大肆操办,只是在东湖饭店低调举行,溪草注意到,谢令文穿在西装里头的衬衫,是冯黛媛这些日子,跟着姜萱亲手缝制出来的。
溪草很羡慕,冯黛媛手巧,学得又快,做的衬衫有模有样,不比外头裁缝做的差。
反观自己给谢洛白做的那件,不是袖子窄了,就是领口紧了……
她微微叹息,有点丧气,希望谢洛白回来之前,她能送他一件像样的衬衫。
夜里回虞园时,她的车被另外一辆车拦了下来,摇下车窗,却是谢洛白留下的亲信孙凯。
“少夫人,有一封东北来的紧急电报……”
孙凯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可他此刻面上神色极为凝重,几番欲言又止,溪草的心蓦然提到嗓子眼,她一把夺过电报飞速浏览,霎那间面色如雪。
电报是从东北战场发来的,说谢洛白在一战告捷后刚准备返回营地,却突然接到魏畴胜传来的紧急线报,说日军准备突袭长城西北关口,此处防备薄弱,一旦被突破,日军将大肆涌入西北。
事出紧急,谢洛白来不及多想,当即带人前往,谁知乘坐的汽车却恰巧遭到了日军飞机的轰炸,车上的其余人等当场死亡,谢洛白反应快,率先跳车,却也受了重伤,目前还在抢救。
孙凯后头的话,溪草完全没有听见,她两耳嗡鸣,整个人似丢了魂一般木然,手足也是冰冷的,司机和孙凯都非常担忧,叫了她几声,溪草才狠狠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下,然后果断地道。
“回东湖饭店。”
司机不敢多问,忙调转车头,飞速赶回饭店。
谢令文和冯黛媛刚送走最后的宾客,正准备回到城东的新房,共渡良宵,却见溪草的车不知何故又折了回来,小夫妻两人连忙迎上去。
溪草推开车门,径直走到谢令文面前。
“我要去东北,能否借舅舅的专机一用?”
谢令文闻言一头雾水,驱车追来的孙凯及时上前,把电报递给他。
谢令文速速浏览一遍之后,面色大变,他沉吟片刻,没有说多余的话,点点头道。
“好,我立刻安排,连夜送表嫂过去,姑妈那边不必担心,我会瞒住。”
他返回饭店打了个电话,又命自己的副官亲自送溪草前往机场。
冯黛媛抓着丈夫的袖子,一脸的忧虑。
“现在送表嫂过去真的好吗?如果表哥他……”
谢令文面色浮出痛色,握紧了新婚妻子的手。
“正是如此,我才必须送她过去,万一……表哥真的撑不过去,至少还能见上最后一面,以免抱憾终生。”
飞机外头,夜色浓稠得化不开,昏暗混沌,仿佛在无边的黑暗里穿行,压抑得令人绝望。
事出突然,溪草连虞园都没回,就和孙凯一同前往机场,貂皮大衣下头,还穿着枣红色花簇滚绣的绸缎旗袍,本是十分喜庆的礼服,此刻却像血般刺眼。
撑不住昏睡过去,没过多久又被噩梦醒,反反复复,溪草不知自己是怎样熬过这漫长的七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