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秦叔宝跟着苗春蓉来到里屋大厅，苗春蓉招呼了一声，顺手递给他一根小凳子。
“好勒，蓉姨。”
秦叔宝应声，接过凳子，直接坐下。
因为秦老爷子的缘故，他来这个家的次数不少，尤其是十岁之前，每逢秦老爷子出诊，必然把秦叔宝托付给苗春蓉照顾。
一来二去，秦叔宝基本上是在这个家度过的童年时代。
哪怕后来秦老爷子去世，秦叔宝因为年龄原因，不再好意思到苗春蓉家来，但依旧对屋子里的布局一清二楚。
看着苗春蓉转身走进左边屋子，秦叔宝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
那是个储藏室，而且比较特殊，除了苗春蓉之外，任何人都不给允许进入。哪怕是秦叔宝也不行。
虽然不被允许，可秦叔宝也偶然闯进过一次，对屋子里藏着的东西一清二楚——那是老头子的灵位和遗物。
苗春蓉是个寡妇，有自己过世的男人。他男人的灵堂摆在正堂，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享受香火。
而在暗屋里摆放秦老爷子的灵位则显得有些说不过去。这事儿有不少人知道，背地里嚼过的舌根甚至能把人给骂死。
即便如此，苗春蓉仍然固执地做了，足见她的情深义重。
秦老爷子去世后，秦叔宝来苗春蓉家的次数已经不多了，可每逢忌日必定回来。
“叔宝，进来。”
大概等候了三五分钟，里屋传来苗春蓉的声音，呼唤他进去。
这让秦叔宝有些意外，因为以往忌日，都是他在正堂等着，蓉姨把老头子的牌位端出来给他祭拜，拜完后变会立马送回屋子。
秦叔宝从来都不会经手，一直如此。
这一次，他竟然被允许进入，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头一回正大光明地进入里屋，秦叔宝有些激动，进门之后，一座灵案的正对门口摆放，格局是农村最常见的样式。
用红黑字书写悼词，案台最中央则放着灵位，写着“先父秦氏三丰之位”。
苗春蓉原本想写成“亡夫”，后来经过作法先生劝说，才决定以秦叔宝的名义立牌位，这便有了眼前看到的这个牌位。
因为诊所不适合摆放，所以秦三丰的灵堂一直摆放在苗春蓉家。
进门后，秦叔宝不等苗春蓉交代，自觉地跪了下去，对着牌位祭拜一番。
做完之后，这才转向苗春蓉，问道：“蓉姨？”
苗春蓉坐在灵堂侧面，静静地看着秦叔宝完成祭拜仪式，直到结束，才自问自答地说道：“你是想问为什么今年要提前？”
秦叔宝点点头，这正是他想问的，而且是从苗春蓉让他进屋时就产生的疑惑。
苗春蓉没有点评，看着秦叔宝一眼，“这是你爹的安排。”
答案有些出人意料，秦叔宝听得发懵。
刚想问，便被苗春蓉给打断。
苗春蓉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继续说道：“之前你年龄小，没有足够成熟的判断能力，很多事情就没跟你说。年末你就二十了，这些年来，你的成长蓉姨都看在眼里，非常欣慰。
叔宝，姨问一件事，你老实交代。”
“蓉姨，您问吧！”
秦叔宝总觉得苗春蓉今天怪怪的，心有疑惑，不过还是应和着回答。
苗春蓉嗯了一声，直视秦叔宝，略显严肃地问道：“你爹让你退学接管诊所，还定下守孝三年的约定，你怨恨他不？”
这问题可把秦叔宝给难住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其中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点，是秦叔宝从来没对外人提起过的，便是关于他明明年级第一，却在人生最关键的转折点选择退学的事情。
当时秦老爷子弥留之际，对守在床边的秦叔宝说的话不多，只提了两点要求：一是马上退学，把诊所撑下去。二是必须守孝三年，三年后，他是去大山外发展，还是继续留在白鹿村，由他自己抉择。
这些信息，连徐馨儿都不知道，更何况其他人了。
说真的，对于老爷子的遗愿，秦叔宝说没怨念肯定是假的。那会儿正是备战高考最关键的一年，以秦叔宝的成绩，不说北大清华，复旦南开肯定妥妥的。再不济也能考上省城的川大。
对于山村孩子来说，想要走出大山，大学是唯一的捷径，也是可能性最大的路子。
可因为秦老爷子的一句话，秦叔宝放弃了一切可能，从学霸变成了一个窝在大山的土郎中。其中的落差感，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