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对师徒再逢的一幕,直叫观者无不心酸,均想若不是机缘巧合下,王伦哥哥热心快肠,不避风险,亲身前去沙门岛救人,这两位岂不就从此天人两隔?想这史大郎少年丧亲,世间唯独一个与他有亲情的师父,还左右寻不到,岂不命舛?
此时就连粗犷如秦明这般铁汉,当下也不禁将头一偏,不忍目睹。只在心中痛骂奸贼误国,朝廷无道。
王伦眼眶渐湿,在人群中寻到神医安道全的身影,直上前问道:“安太医,你与我说句实话,王教头他……到底还有没有……复原之可能?”
安道全回头望了身后的御医牟介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见安道全朝王伦拱手点头道:“哥哥且请宽心,小弟必将竭尽全力。实不瞒哥哥说,似王教头这般的病例,小弟还是生平头一次撞到!想他这三年里受了那许多非人的磨难,能挺到现在实属奇迹了!他如今元气大伤,血脉不通,五脏六腑莫不受损……”
安道全说到这里,眼见王伦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心中不忍,直截了当道:“要想叫王教头恢复如初,小弟如今也只有三成把握!即便侥幸成功,却也费时久矣,最快也须耗费一两年光景,若慢时,则须三五年不等!事到如今,人力有尽,最终还要看王教头的造化!”
王伦见安道全不敢保证一定能叫王进复原,长叹了一声,他也知道王进如今能活下来实属不易,当下并不苛求于安道全,只道:“仁兄尽力便好,若需要甚么帮助时,只管说来!”
安道全点点头,道:“小弟需要每旬日用针一回。刺激他的脏腑,叫他血气逐渐畅通,平日里所需的珍稀药材,更是不可避免!”
王伦将手一挥,道:“我年前上东京时,各味药材都曾有储备,如若山寨差甚么药时,神医只管派人知会杜迁兄弟一声,请他负责采买!莫为这些物事忧虑,还请神医不计代价。救治王教头,不使英雄含恨!”
安道全见王伦并不苛求于己,只叫自己放心治疗,心中一宽,当下朝王伦拱拱手,一力应承会竭尽全力医治王进。
不想这边王进听到两人谈话,叹了口气,道:“想我如今已经是个废人,蒙王头领不弃。这般倾力施以援手,又将小人母亲接在山上,如今小人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至于复不复原,报仇甚么。小人心也淡了,如今只想奉养老母,颐养天年,见今徒儿也上了山。更是了无遗憾,王头领切莫要为小人费心,徒伤贵体!”
他本是个识大体之人。原本在岛上憋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的扛了下来,就是为了留下身子与母亲报仇。不想母亲已经叫眼前这位义气豪杰接到山上,她老人家虽然受了刺激,精神恍惚,但是听那位神医所言,并非不能治愈,况且眼下已经能叫出自己名字了,假以时日,还有复原的希望。故而他心态也放平了,只觉甚么仇恨,都不及侍奉母亲大人重要。
史进见师父开口,忙向王伦拜下,想说些感激的话语,只是张了张嘴,却呐呐无言,唯有将头凿地,权表感激。王伦和鲁智深见状急忙赶上前来,将这位少年英雄扶起,王伦叹了口气,道:“日后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大郎切莫要如此见外!”
鲁智深也道:“大郎,你初来,不知哥哥为人!似他这般义举,恨不得斗量车载,此事洒家最是清楚不过。当日我那兄弟林冲遭那般大难,还不是得了哥哥救护,现如今才能一家团聚?这山上头领,谁不感他义气?你切莫如此,反叫哥哥难做!”
鲁智深一番言语,直叫山寨众人心有戚戚,都是点头附和。王进叹了口气,朝史进点了点头,史进见状这才休了,却仍是朝王伦拱手不已。
王伦安抚了史进几句,便将秦明、黄信、吕方三人介绍给在家头领认识,王进听到秦明的名字时,惊道:“莫非便是山后开州唤作霹雳火的猛将?”
秦明闻言抱拳道:“王教头,莫要说甚猛将,羞煞我的面皮!枉我将这条性命欲报与朝廷,哪知恰才叫小人陷害,那慕容彦达便欲杀我全家,直怪我秦明瞎了狗眼!要不是得我贤弟舍命相护,这世上又多一条丧家之犬矣!”
王进不知秦明之事,见他说得伤情,脸色大变,只等黄信将始末介绍了,方才摇头叹道:“我等武人,在他文官眼中连走狗都不如,面上重你用你,哪知心中时刻不忘防你!人未走时,茶便凉了,怎不叫人心悲!”
秦明长叹一声,望了望黄信,开口道:“我是个无能之人,却拖累了我这位贤弟,他虽说是我的徒弟,但是武艺上却没得我多少好处,我昔日在军中时,便闻教头的大名,想你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教头闲暇时,能点拨点拨我这位贤弟!”
王进闻言对秦明摆了摆手,却对王伦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母子两个的性命都是王头领救下的,王进实在无以为报,若是这位黄将军不弃,王进愿与他切磋一下心得,已报王头领厚爱!就是山寨其他好汉看得起王进时,也可同来探讨一番!正好安神医叫我不可整日卧床,每日午后,我便在这聚义厅前恭候各位大驾!”
王伦闻言,朝他拱了拱手,道:“日子还长,望教头保重身体为要!”
王进在轮椅上朝王伦抱了抱拳,又对众人自嘲道:“各位好汉莫怨我动口不动手便是!”
众人闻言都笑,只是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