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刘局长不是贺市长,没必要说服段弘毅,他现在是个旁观者。所以刘伟鸿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就此事做过多的解释。而且,无形资产,品牌价值这个东西,也因人而异,不可一概而论。恒兴公司的品牌和管理软件是否能够值得这么多的股份,值得一千多万真金白银,眼下也不好定论。
“段厂长,除了这两点,你还有什么疑问?”
段弘毅说道:“当然还有。第三点,就是怎么对待红星厂原先干部职工的问题。刘局长,你可能不大清楚,咱们红星厂的历史。我们这个厂子,成立三十二年了,还是当年大三线建设的时候,老总定下来要搞的。那一年,我刚好从部队转业。那时候,可真是穷山恶水,天当被地当床,几千人没曰没夜地干。所有的房子,都是我们一块砖一片瓦盖起来的,所有的机械设备,是我们用肩膀扛,用木棍撬,一台一台安装到位,咱们流了多少汗水,死了多少同志?光一次山体滑坡,就牺牲了七名战友!这几个人的模样,我现在都还记得,都刻在我的脑子里,都是年纪轻轻的棒小伙子……”
说到这里,段弘毅的声音一下子低沉起来,脸上露出沉重的神情。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不能让这些战友白死,不能让同志们的汗水白流了。”
刘伟鸿由衷地说道:“段厂长,你们那一代人,对国家的无私奉献,后人们会永远铭记的!”
段弘毅却又冷笑一声,用力一挥手,说道:“刘局长,你也不用安慰我老头子。我今天愿意跟你谈这些,不是因为你的职务,是因为你对我的胃口。你和那些老官油子不同,你胸中,有正气!”
刘伟鸿笑道:“段厂长,这个东西可说不好。”
“嘿嘿,刘局长,我不是在拍你的马屁。我段弘毅明年就六十了,这辈子见得最多的就是人。别的不敢说,这双眼睛,还管点用!”
说着,段弘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神色之间,颇为傲然。
刘伟鸿笑道:“谢谢段厂长夸奖。”
却也并不随便谦虚。
“刘局长,你说后人们不会忘记咱们,嘿嘿,这个话,我还真不敢苟同。不扯远了,就说眼下吧,市里面,贺市长,就把咱们给撂下了!”
说道这里,段弘毅轻轻一捶桌子,脸上浮起几分愤怒之意。
“咱们工厂这一千多干部职工,差不多有一半都是转业军人,很多在部队里立过功的,而且不少人都真刀实枪上过战场。我们保卫科的老魏,七九年的时候,打过安朗鬼子,排过地雷,现在身上都还留着两块弹片,伤残军人,一到阴雨天气,就痛得不行。就这,他也从来没叫过苦叫过累,从来没有多休过一天假,十几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他两个小孩,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中,正要钱用。结果一家伙,两口子都下岗了,这会子,正跟老婆在市里面当环卫工人,扫大街呢!你说,这叫什么事?”
刘伟鸿双眉微微蹙了起来,说道:“段厂长,国家有明文规定,伤残转业军人,不许下岗。你们不知道这个政策?”
段弘毅就笑了,很讥讽地说道:“国家是有这个政策,不过市政斧说,咱们工厂这一千多号人,都不叫下岗职工,咱们只是暂时放假,等新工厂开工了,可以继续上班。”
刘伟鸿不由默然。
貌似前天晚上在制革厂,贺竞强也是这样回答下岗职工的。
对这个事,刘伟鸿现在暂时不好置评。每一位地方当政者,都有自己开展工作的思路,贺竞强的工作作风和工作方法,不可能与他刘伟鸿一模一样。他认为不妥的事情,贺竞强或许认为很有必要。也不能说,他刘伟鸿的方式方法,就一定是正确的。
很多事情,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可以千差万别,正所谓“殊途同归”也。
“刚才听陈文中说,有个车间,下个月就能开工。”
刘伟鸿点了这么一句。
“哼哼,谁知道他下个月是不是真的能开工?就算开工了,让谁去上班,也是他们越中来的人说了算。从工厂厂长到车间主任,都是他们越中来的人,咱们这边的工人,只有乖乖听话干活的份。谁要是不听他们的,谁就没活干。那是一帮老爷啊!”
看上去,段弘毅对陈文中那批人,意见都很大。
不过从陈文中对待刘伟鸿等上级机关来人的态度之上,也能想见,陈文中对红星锻造厂原来的干部职工,对段弘毅这位原厂长,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刘局长,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这十几家企业,绝大部分都卖给了越中来的商人?咱们这么大个国家,难道就只有越中省有有钱人?听说贺市长以前是在越中工作的,但也没有必要这样子肆无忌惮吧?对他有什么好处?”
段弘毅直截了当地对贺竞强提出了质疑。
估计这种心存疑惑的人,整个平原市还有不少。只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不像段弘毅这样,敢于站出来,实名举报。
刘伟鸿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谈。毕竟他的身份,与普通督察人员有所区别。老刘家与老贺家之间的恩怨纠葛,刘伟鸿与贺竞强个人的“过节”,令他在任何公众场合谈论到贺竞强的时候,都要格外的小心谨慎,不然,就有可能被人揪住把柄,认为他此番前来平原,动机不纯。
刘伟鸿正打算转移话题的时候,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