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鸿觉得,樊国生这个防汛抗旱指挥部常务副指挥长的职务,更加艹蛋。据向耘了解的情况,樊国生一年里倒有半年时间在泡病号,虽然不排除是故意“翘班”,但樊国生五十八岁,看上去确实也老了,全市防汛抗旱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由一位老人去承担,未免玩笑。
浩阳市辖境内没有大江大湖,但老城区的地势比较低,就在浩江之畔,遇到雨水多发季节,防汛的任务还是很重的。真要是爆发紧急情况,樊国生焉能指望得上?最终的责任肯定要落到自己这个市长的头上,樊国生还是专务老干工作好了。
樊国生坐在那里,一直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情,老也打不起精神。刘伟鸿问起,才缓缓抬起头来,估计还是被“国生同志”给刺激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就算是市委书记苑忠兴和市人大主任古建轩,也不曾如此古板,一般都是叫他老樊。其他人不是叫樊市长就是尊称他为樊老。
樊国生老眼昏花,打量了一下刘伟鸿,嘴角一咧,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刘市长,我没什么好汇报的,该汇报的刚才周市长已经汇报过了。如果刘市长对老干部工作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说两句。”
此言一出,人人脸色古怪。
自从周鹏举兼任了城市规划建设委员会的主任之后,樊国生在市政斧的各个会议上,就一直都是这么个调调,心中不满,溢于言表。周鹏举是个什么姓格,大家都清楚,一贯的喜欢抓权弄权,城市建设又是个大油水的肥差,手里能漏出点芝麻粒给樊国生就算厚道的了。
娃娃市长第一天上任,樊国生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想想也不奇怪,他都马上就要退了,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刘伟鸿也好,周鹏举也罢,任你权势滔天,又岂奈我何?
周鹏举脸色微微一变,眼神就变得不是那么平和。
这个老不死的,油水还没捞够么?你要是再不识趣,当心我把城建系统历年的烂帐都给你抖落出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临到老来栽个大跟斗。再说了,就算我分管了城建工作,每年该给你的好处也没少给,你一天到晚板着个死人脸干什么?
太不识相了!
刘伟鸿脸上波澜不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说道:“国生同志,只要是我们市政斧该管的工作,我都有兴趣。除了老干部工作,你分管的城市建设工作和防汛抗旱工作,我也希望能有个了解。”
樊国生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嘿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琐琐碎碎的,说起来话就长了。”
刘伟鸿微笑说道:“没关系,只要是讨论工作,不怕时间长。下午开不完,我们晚上可以接着开。晚上不够,明天再来嘛。干工作还是细致点好,不能马虎。”
与会的干部们神情又是一变,望向刘伟鸿的眼神之中,便有些诧异之色。
这个小娃娃,涵养还很不错嘛。樊国生明明就是在捣蛋,他依旧这样不徐不疾。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看来今后要小心点了,可不要像林庆县的米克良一样,威风了一世,临到老来吃那么大个亏,蹲大狱啃窝头去了。
樊国生又瞥了刘伟鸿一眼,不自禁地端正了坐姿,说道:“好吧,既然刘市长有兴趣,那我就随便谈谈。人老了,记忆不好,谈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刘伟鸿微笑点头。
樊国生果然就“随便谈”了起来。所谓老干部工作和防汛抗旱工作,樊国生只是一笔带过,简单说了几句,重点却放在了城市建设工作上头。
“刘市长,我们现在这个城市规划和建设,就是笔糊涂账!”
一谈到城市建设,樊国生便即语出惊人。
刘伟鸿脸上的微笑隐敛不见,神情严肃起来,其他副市长也坐直了身子,周鹏举一张脸完全沉了下去,望向樊国生的目光变得十分阴沉,闪着冷冷的寒光。瞧他气愤的样子,若非碍着刘伟鸿在座,只怕就要对樊国生厉声呵斥了。
对于周鹏举阴冷的目光,樊国生恍如未见,毫不在意,自顾自说道:“刘市长,两年前,省里成立浩阳地区,拨下来很多建设专款。这个款子,就是个唐僧肉,地区的,市里的,甚至街道办事处的,不管什么部门,也不管什么职务,只要能和城建挨点边,都乱纷纷地伸手,你割一刀,我咬一口,完全乱了章法。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让审计局去查,看看有几笔帐是能够查得清楚的?”
樊国生这就是要“开战”啊!
周鹏举忍无可忍,怫然说道:“樊市长,你要是对我周鹏举有意见,那就明说。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搞清楚。扯什么地区?我们市里的审计局,有什么权力去查人家地区的账?你真要是觉得有这个必要,你自己去查,查出什么问题,就向地区领导反映嘛。地区不行,还可以向省里反映,向中央反映。”
樊国生可也不好惹,便即反唇相讥:“周市长,你也用不着这样气急败坏吧?我有点名说你吗?不怕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让我去查账,笑话,我怎么查?我又不分管审计,审计是市长直管的。”
听了这个话,许多人便暗暗摇头。
樊国生毕竟老糊涂了。你要跟周鹏举打擂台,没必要捎带上刘伟鸿吧?一口气把市长和常务副市长都给得罪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就算你老了,什么都不怕,也该给后人着想,留下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