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预的道歉很真诚,几个忏悔者当中,只有他明确表达了后悔之意,也许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可能会采用另外一种不牵连男孩的方式去报复敌人。
被折磨疯掉的灵魂此时就坐在船上,河水平静,木船随波飘荡。
没人知道终点在哪,这就好像是一艘飘在黄泉上的孤舟。
剪不断因果,理不乱情仇,该来的总归要出现。
王显头深埋在胸口,杜预是杀它之人,不过此时此刻坐在这孩子身边的是我。
阴寒之气从它身上四散而出,怨念如一条条细锁在它苍白的皮肤上滑动。
我脑中回想北斗大神咒的咒语,手中点点星光闪耀,这鬼物如果敢袭击杜预,我会第一时间将它拦住。
也不知道王显有没有听懂杜预的话,它散发恶臭的身体上不断渗出浑浊的污水,头发遮住了眼睛,尖细的手指上有四道明显刀伤,那应该是用刀者不小心自己划到的。
刀子刺入肉中,如果卡住了骨头,用力拉扯之下很容易伤到自己。
从这几道伤痕我就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王显被恐惧和愤怒逼疯,笨拙却又果断的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刺向那个夺走了自己一切的后妈。
这是杜预一手导演的悲剧,但是如果在这之中,王显的家人能多给他一些理解,多给他一些关注,这场悲剧很可能会避免。
我坐在船上和阴魂并排,心中却思考着人间的是非冷暖。
杜预用心理暗示逼疯王显只为复仇,他偏激有罪,但是把杜预逼到这种程度的却是王显的父亲和后妈。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未婚妻子被杀,工作丢失,被灰溜溜的赶出城市。
这些仇恨在心中发酵,已经让杜预疯狂,变成了一个冷静的‘疯子’。
也许正因为他曾经有过这样的遭遇,才会在我被江家逼迫走投无路的时候出手相救。
他应该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当初被押往法庭时,我也做好了越狱的打算,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就不会束手就擒,而一旦我越狱成功,江家必定会成为我猎杀报复的目标。
站在自己的立场来看,杜预的行为似乎可以理解,只是无论我如何为他辩解,王显终究是无辜的。
杜预坐在船头讲起他和王显之间的故事,回忆如流淌的河水,随着木船一起漂远。
一开始他的确只是想要利用王显,但是和这孩子接触深了以后,杜预多次准备收手。
他脱去西装外套,卷起衬衫,将手臂露出。
结实的肌肉上是一道道用刀片割出的伤疤,他面目平静,换上了那一如既往的微笑:“每一次我想要收手,都会在胳膊上割一道口子。疼痛能提醒我,所有给予凶手的善,那就是刺向死者的恶!无论是被淹死的ktv公主,还是我的未婚妻,血债必须血偿!人情关系大于法律的潜规则,在我这里不适用,如果我得不到公平,那就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拿回来!”
“我为了复仇,毁了你一生,你跟着我折磨了我六年,我不认为这能抵消掉我的罪孽,所以我渴望有一天能够和你见面,不管你是让我偿命也好,要我赔偿你也罢,我都会答应你。毕竟,我用尽各种手段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到来。”杜预蹲在王显面前,脸上看不到丝毫恐惧,这一幕似乎已经在他脑海里幻象过无数次了。
“杜预,冷静,我有办法保你。”手中星光外露,从男孩身上滴落的水渍无法进入我一寸之内。
“不用了,我从不畏惧死亡,自然也不会害怕鬼魂,我毁了它一辈子,它要我用命来偿还也不过分。”杜预笑的洒脱,他这些年在国外为华人社团工作,见过很多黑暗的东西,一颗心早被历练的波澜不惊了。
“我一直觉得身边跟着某钟东西,只是不敢确定,希望能跟你一起直播就是了确定它是否存在,答案我已经找到,就没必要再拖累你了。”杜预朝我轻轻拱手将一张金色银行卡递给我:“全城通缉、直播杀人,你比我当年强很多,这张卡里有我的一些积蓄,希望能帮到你。今天我恐怕是走不了了,后面估计还有难关,你要小心。尤其是那个十一号,我怀疑他没死,这满洞浮尸必定跟他有关系。”
说完后杜预一扭头看向王显:“我跟着你赎罪,哪怕一直被留在这黑漆漆的洞里半死不活,我也陪着你,当年你唯一的心愿就是得到关爱、找一个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
杜预说着竟准备跳下船去,我一把将他抓住:“疯了?浮尸已散,马上就能出去,别做傻事!”
“这是我欠他的。”杜预并非故作姿态,他挣开我的手,伸手摸向王显的头:“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报纸上,之前的三个月,你我素未谋面,但是却无话不谈,感谢你的这份信任。”
手掌将要触碰到王显头发时,王显一直低垂的头慢慢抬起,那是一张很单纯的脸,可惜,越是单纯的人越会被伤害。
杜预的手并没有碰到王显,那张单纯的脸很快改变形状,恶毒和痛苦占据了大部分,只有少少一丝的犹豫。
“不好!它要伤你!”杀生之仇岂会因为短短几句话而改变,执念是鬼魂存在的基础,执念散去,魂飞魄散。
我一把推开杜预,张口念咒,手中星光乍现,好似北斗星君,重拳挥向王显。
它受到惊吓,转身跳入河中,河水一丝涟漪都没有溅起,木船上只剩下一个被河水泡的掉了漆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