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是个书铺的掌柜。
书铺名叫‘文墨轩’,是个小书铺,也就挣口饭吃,能顾得住一家人衣食,偶尔一旬半月,能加一顿肉吃。
可不要小瞧这点,这已经超越了西宁城中八成以上的人。
要知道:西宁城中,足足有五六成的人,每日庸庸碌碌,却挣不到什么钱,饭都不敢敞开了肚子吃。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一两成的人,掌握着八九成的社会财富,西宁城自然也不例外。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不事劳动,却手握大量财富,锦衣玉食;底层之人,整日忙碌,却食不果腹。
每当苦了累了,曹寅想一想那些底层人,就知足了。
这日。
曹寅吃过午饭,在书铺内打扫卫生。
他的书铺规模不大,只能请得起一个帮工,让对方去做那些搬书的体力活儿,而打扫卫生、给书分类……这些细致活儿,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虽然是些琐碎活儿,曹寅却做得一丝不苟,不光是门面、桌子、书架,这些擦得锃光瓦亮,就连一些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深知:那些识字儿的,以及其它读书人,大多都有脾气,好面子,喜欢干净、上档次的地方。
你这店面,打扫得雅致清幽、窗明几净,人家才会觉得有份儿,才会喜欢来买书。
这是曹寅长久做生意,总结出来的一点点小技巧。
等忙活完了。
曹寅退后两步,站在店外,看着自己纤尘不染、充斥着书香墨气的书铺,心情不自觉地变好。
“这就是我的产业啊!”
他在心中感叹。
却说:
曹寅这人,生平有两个志向。
一是:自家的小崽子,能够读书有成,将来,谋个官当当。
二是:经营了半辈子的‘文墨轩’,能够做大做强,太多也不敢想,只要能向上游发展,有一家自己的‘小型印刷坊’,那他就满足了。
说到这个。
曹寅下意识地,扭头向东边望去,在一两百米开外,有着另一家书铺,挂着‘状元坊’的牌子。
他看着那家书铺,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敬畏。
——那是王家‘状元坊’的书铺,而且,只是‘状元坊’下辖的其中一家书铺,像那般的书铺,王家在西宁城中,还有十几处之多。
“王家啊,可是有着城中最大的‘印刷坊’,城中不知道多少书铺,都靠着人家给饭吃……真是神气哪!”
曹寅叹息道。
别看王家,在西宁城中,名头似乎也不是多大,但已经足够,让曹寅这样的人仰望了。
更何况,他干的活儿,还是书坊这一类的行业。
可以说:在选书、印书、买书这一条产业链上,王家就是当之无愧的龙头——甚至,哪些书卖得好,印得多,简直就是城内风向标一般的存在。
王家拥有西宁城中,规模最大的印刷坊,自然也是城中最大的书籍供货商,许多书铺,都依靠王家而活。
曹寅的‘文墨轩’也不例外。
他每次提书,基本上,都是去王家的‘状元坊’——没别的原因,就俩字:便宜。
但,提书那活儿,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每一次,曹寅去‘状元坊’那边进货,为了多拿一些畅销书,都得赔着笑脸,低头哈腰,说尽好话,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
即使曹寅是一个书铺的掌柜,也只能如此。
没办法,谁让他的‘文墨轩’,被人家卡着脖子呢?
这就是生活的辛酸。
不过,在这偌大西宁城中,为了一口饭吃,佝偻下腰,拉下脸,将自己的尊严踩在泥地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与那些人一比,这又算不得什么了。
……
话说回来。
曹寅朝着‘状元坊’的方向一看,这一看之下,就发现了不对。
此时。
那家‘状元坊’书铺外面,挂着一个大大的纸牌,上面书写着:‘今日到货新书:《天龙八部》、《画皮》、《西游记》前两册,欲购从速,先到先得!’
“什么?!”
曹寅瞪大了眼睛。
他干书铺这行的,自然对话本、故事一类的消息,极为关注,自然知道:近来,城中出了个苏真人,说的几个故事,非常火热。
甚至。
这几天,都有不少穿着体面的人进来问,问没有那些故事的书册,他的‘文墨轩’自然是没有,每一次,都非常肉疼地将那些客人送走。
以小见大:可见那些故事有多火热,若是将它们印刷成书,该有多火爆、多赚钱!
“王家的‘状元坊’,这么快就得到了那位苏真人的授权,印刷成书,开始卖了?”
“动作真够快,也够保密的!”
曹寅嘴里嘟囔着,眼睛一亮,立刻把握到了商机:“不行,我得立刻去提货,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而且,这批书,一定要想尽办法,多拿一些……”
他稍一动脑子,就能想出:这些书若是开卖,该有多大的销量,能挣多少钱,有多大的‘钱景’。
……
呼哧!呼哧!
曹寅让请来的帮工看店,自己小跑着,去往了斜对门的‘状元坊’,可这一问之下,结果却是让人颓丧。
“不批发!这批书,一本都不向外批发!”
康掌柜不耐烦地摆着手。
曹寅闻言,心下一个咯噔,但还是赔出笑脸,非常肉疼地,从袖中拿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