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舰船并非她所构想,然根据一个轮廓补齐所有也绝非易事,需要极强的记性和极高的悟性。
姜女从不通到精研,对每艘船所用工料、工时、工银的估算达到了细如毫发的程度,几位匠师看了皆是惊叹连连,足见她下了多少苦功。
姜佛桑笑了笑,恭维回去:“邬州牧也很厉害。”
她原本是有许多担心的,毕竟中州水军主要用于运兵以及对陆地目标的攻击,真正的水战很少。
“你忘了我前世做什么的?守着瀚水,水上作战是家常便饭。”萧元度如是道。
可内河以及近岸水域作战与海战有根本上的不同,对于战船与人员的要求也大不一样。
善于水战和不惯海战,并不矛盾。
不过,在检阅水军时,亲眼看到萧元度对水军的指挥调度,又经方才一番长谈,这种担心彻底放下了。
房门紧闭,坞室没别人,萧元度揽住她的肩,“你只管放一百八十个心,无论内河还是出海,我保证,没有能与我匹敌的对手。”
“大话先别急着说。”姜佛桑拍了他手背一下,“需知人外有人,骄兵——”
“骄兵必败。”萧元度直起身,“我懂,也就在你面前这样——等什么时候实战一回,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大话了。”
“机会很快就有。”
“容奇州?”
“嗯。”
萧元度搓了下手掌:“何时?”
姜佛桑沉吟片刻:“许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真若走到那一步,也只能如此了。
“等我去了容奇州再下定论。”
“打不打,一句话的事,我这边随时候命。或许不等你回到王城,战事就已结束。”
顿了顿:“史殷奇那边你如何交代?”
“他现在可没有心思管这些。”
“是因为那则歌谣?”
“歌谣只是引子,把心魔引出,让本已存在的隙罅显露、逐渐增大……”
萧元度眼睛转了转:“莫非传闻是真?史殷奇真是昆柱王的儿子?”
姜佛桑摇了摇头:“昆柱王和史殷奇的母亲确有瓜葛,但史殷奇应当不是昆柱王之子——史弶可不好糊弄。”
史弶对这个儿子一直是怒其不争的,他也并非没有别的儿子,前世一度动过废立之心,不过最后还是把王位给了史殷奇。
在竞都王府期间姜佛桑便看清,史弶对史殷奇的感情没有丝毫作假,他疼爱史殷奇,甚至是溺爱。
“那他应当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的堂弟……”
“不,他知道。恐怕没人比他知道的更清楚。”
史殷奇的母亲叫南荣施,是史弶的元妻。
但在嫁给史弶以前她就有了情郎,情郎便是史弡。
两人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她却突然嫁给了史弶,史殷奇不足月便降生——种种迹象表明,史弶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强取豪夺、夺了本该是他弟妹的人为妻。
这些陈年往事是史殷奇即位当日先生说与她听的。
先生见过南荣施。
她说那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是个疯美人,因为她持刀砍过自己的夫君,还试图掐死襁褓中的稚子。
后来她便就被看管了起来,孩子也被抱给别人养了。
“她没有疯,她只是病了——”
先生是唯一肯与这个疯子谈心的人。
过程中了解到,当年是史弶以史弡之名骗她到山上侵害了她。
事后,史弶自扇巴掌、跪求她原谅,不停诉说着对她的痴情,说他情难自已、一时糊涂……
南荣施并不肯领这份所谓的情,痛骂了他一顿,径直去找了史弡,把事情告诉了他。
史弡听后一脸痛苦,却只是沉默。
仿佛沉默了一万年之久,他开口:“二兄对你是真心……”
南荣施本没指望史弡替自己报仇,只想他能带自己走。
因为她清楚,自小没了双亲在史家长大的史弡,视史家二老如亲生父母,和史家兄弟亦亲如手足,他不会做任何于史家有损的事,他的一切都可以让给两位兄长……
没想到连她也是可拱手之物。
南荣施问他,是不是史弶挟恩相迫?
史弡什么也不说,只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她、让她忘了他……
南荣施心死,把自己关在家中,谁也不见。直到父母发现她有了身孕,她被逼着嫁进了史家。
“极度的痛苦与压抑,是会逼疯一个人的。即便清醒时她也不爱那个孩子,她恨他,亦如恨他的父亲——”
但可笑的是,史弶对她却是一往情深。
即使她“疯”了,也不肯送走、不肯另娶,对她所生之子也爱屋及乌。
起事的第三年,他们的一处据点被攻,伤亡惨重。南荣施就在那座城里。
史弶因为任务在身,回救不及……于南荣施灵前与兄长史弼大吵一架,言若不是他的安排、不是他执意要调兵,南荣施不会惨死。
过后,史弶为自己的失态跟兄长赔罪,史弼体念他丧妻之痛,没与他计较。
但或许某些种子就是那时扎下的。
又或者一切都只是野心的幌子而已。
萧元度听得直皱眉:“枉我当那昆柱王是个对手,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是不是个男人?”
“昆柱王能征惯战,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无疑。他也不是护不住,只是女人终不敌他手足要紧。”
他连命都可以给史家,何况是南荣施。史弶就是太了解他,才会那般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