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苑,内阁。
内阁首辅温体仁到任了,却是没见到那位皇帝陛下,便也只得处理眼前问题。
眼前,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当然是内忧外患。
内有李自成、张献忠,外有皇太极,这些于朝廷而言,都是劳民伤财的大事。
但,这些事情,那位皇帝陛下已然吩咐下去,短期来看,他也就不好理会。
于是,便也只得将注意力放在那数千流民的身上。
“流民的出现,于朝廷的颜面影响极大!”
“又因这一伙流民非是奔着京城而来,反而去了文安县,朝廷这边,必须要拿出一些方略。”
“本官以为,朝廷当下拨赈灾银。”
“不可太少,又因朝廷库府银两不足,又不能太多,三千两银子大抵合适。”
“诸位以为如何?”
一番言语落下,下侧的诸多内阁阁老以及六部九卿的大员自是不敢反对。
这已然是最好的举措了。
朝廷,也没有钱啊!
拿出这三千两银子,先将这伙流民稳住,日后的问题……那就只得日后再说了。
很快,文安县。
范旭收到了一份文书,上面提及朝廷下拨三千两银子,教他先稳住这些流民。
稳住流民!
范旭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气的想骂娘。
那可是五六千流民啊,一天最少需要十余石的粮食来赈济。
朝廷下拨这三千两银子,且不说是否有克扣的情况,就算照实下发,这边也最多只能支撑百余天。
而后呢?
怎么办?
不出意外的话,朝廷会将此事“忘记”,这数千流民的重担也就会压在他范旭的身上。
说白了便是朝廷先给你一点钱,你先顶着,至于你能顶多久,跟朝廷就没有关系了。
甚至……若他处理不好的此事,极可能吃牢狱之灾。
“干!”
范旭气的拍桌子,眼睛通红:“狗东西,一群狗东西!”
下侧,被召集而来的三班六房负责人以及诸多里长、甲首等,皆眼观鼻、鼻观心,故作不见。
其中一名里长道:“大人,此乃文安县不可承之重,当尽快上报朝廷,教朝廷处理此事。”
“是啊,大人,现在的文安,已然很难了。”
“且不管功绩与否,文安这么难了,望大人以大局为重!”
其余人也跟着开口。
范旭面目深沉。
这诸多里长、甲首与三班六房的意见是将这破事抛出去,丢给朝廷,不管了。
也就是将那数千流民驱赶走,不再理会。
可问题是,那诸多流民……会走吗?
要知道,这些人之所以直奔文安县而来,大概率是为了他范旭而来的,希冀着他范旭这个县老爷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还有便是,朝廷已然下文书了。
直白说来,便是……这事,你担着!
处理不好,是你县官的责任。
处理妥当了呢……当朝百官又与有荣焉了。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只是因为朝廷下拨了所谓的三千两银子?
去他劳老的!
而就在范旭愤懑之际,县衙外赶来一批人,抬着一个个大箱子。
是朝廷运送下拨银子的人手!
“范大人,三千两银子在此,请您清点。”一个带头人开口。
“这……好。”
范旭随意打开一个箱子,拿了一锭银子掂了掂,心里又是一阵骂娘。
按照文书上所言,这一锭银子,约五两。
可入手的触感,却只有一两多的样子,足足少了三分之二。
“好,本官知道了,三千两银子如数到位!”范旭随口应了一嘴。
“如此,便劳烦范大人了!大人辛苦!”
那送银子的带头人笑着说了一嘴,带着众人离开了。
待得安静下来,范旭拾起一锭银子,砰然甩在墙上。
顿时,一锭银子如炸裂开来,变为一堆碎银。
“看看……”
“这是三千两……”
“我可去你大爷的三千两……”
范旭直接破口,愤恨异常。
朝廷的这一口大锅,甩的相当漂亮,直接将所有责任都压在他的身上。
翻译过来便是,朝廷动用了这些银两,他范旭就必须将流民的事情摆平!
做不好,那便是你的责任。
人家会怀疑你在其中贪墨,怀疑你居心不良!
“怎地了,二弟?”
崇祯皇帝赶了过来,看了看,也捡起一锭银子,掂了掂,砰然甩在墙上。
顿时,那银锭炸裂开来,变为一堆碎银。
崇祯皇帝神色明灭不定:“一群狗官,狗皇帝!”
范旭脸色阴沉:“这事,还真怨不到那皇帝,无非是一些狗官自中间盘剥而已。”
他自是拎得清的。
在那歪脖子皇帝看到的诸多奏报、奏疏中,下拨给文安县的银两,仍旧是三千两。
而到他这边呢?
只剩下千两左右了!
实心的赈济银子,变成了空心的!
若换做他能取得最低价格的粮食,也才五百多石而已。
大概……可保证前后两批流民一个月的口粮。
那么,一个月之后呢?
这些人吃什么?
朝廷那边根本不在意,只在于日后这文安县是否会出现流民。
若继续有流民出现,那便是你文安知县的责任。
“大哥……”范旭喃喃一般。
“嗯,怎么?”崇祯皇帝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