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雷割向宇才知道小五说的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牛亦飞安排的是晚餐,本以为会在一间至少说得过去的酒楼饭庄,没想到竟是在一间夜店歌坊的包厢,本以为雷割会是个枪托何九那样的光头壮汉,没想到今日是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
雷割一袭青城常见的对襟开衫,正坐在常年不开门不见阳光的歌坊包厢里,弓着身子伏在有些偏矮的酒几上吃东西,面前七八个白色的回收纸快餐盒里盛着各色各样的大排档炒菜,年轻人吃的很大声,很香。
见牛亦飞和向宇进来,雷割很高兴,大声招呼两人入座,“来来来,我实在饿得不行了所以先吃,你们不会揍我吧?”
向宇有些无语,这尼玛也叫请客吃饭?
包厢里气味很有内涵,脏兮兮的地毯和仿皮沙发都透出一股难闻气息,像放了三个月的梅菜,空气里还有一股即便是空气清新剂也难以掩盖的酒臭味,呕吐后的酒臭味。外卖快餐盒旁边还有一堆东倒西歪的空酒瓶,显然这间包厢刚经过一次凶猛的酒精考验。
雷割旁边还坐着一个瘦瘦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模样,脸色有些苍白,微微的黑眼圈,朱红嘴唇上的唇膏涂得有些用力了些。
小姑娘正端着一个纸碗,沉默的吃着东西,根本没看牛亦飞和向宇,仿佛两人不过是行走于另一时空的幽魂。那身仿青城锦的黑青旗袍裹着还没开始发育的身子,像蜷缩在雷割身旁的一道孱弱影子。
这旗袍向宇一进歌坊大门就见很多女孩子穿,显然是这里陪酒女孩的工作制服。
尼玛吃饭也要人陪?向宇对这个家伙的好感度再度降了一个档次。
雷割见人来齐了,越发放肆,连脚上布鞋也脱去,盘腿坐在沙发上继续大吃大嚼,吧嗒吧嗒挺用力,声音之大让牛亦飞都不由得苦笑了两声,却并没说什么,直接坐在了酒几旁那个连绒面都磨得有些秃的软凳上。
抬头见向宇有些迟疑,年轻人嘴里露出半只翅尖,含糊不清的说道,“怎么了?这位兄弟难道不是来吃饭的?”
雷割眼里似笑非笑,尽是打趣神色,向宇微微扯动嘴角,学着牛亦飞一屁股坐在另一张软凳上,拿起一双一次性卫生筷,撕去形同虚设的外包装,不客气的开始大吃起来。
向宇本就是春风街混大的,什么肮脏邋遢地方没钻过,他之所以这样反感,是因为自己差点就带着若雪、小娘炮她们过来了,要是让那些干干净净的女孩子们在这种地方吃饭,岂不是存心让素爱洁净的她们难受?
雷割吐出嘴里那枚翅骨,叮的一声打中他面前的空酒瓶,准确命中目标让雷割很开心,他从酒几下拽出一瓶酒,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空手就把酒瓶盖子揪开,把酒瓶推到向宇近前,歪着头说道,“这位兄弟既然是亦飞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看人的眼光,来,干了!”
说着他又拽出一瓶来开了,瓶口对着嘴,咕噜咕噜竟然直接灌了个底朝天。
向宇微微怔神,那个小女孩见雷割痛饮,放下筷子扯来一张纸巾,替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液,然后继续端碗吃饭,依旧没有看向宇和牛亦飞哪怕一眼。
皱了皱眉,又看了看眼前的酒瓶,向宇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默默端起酒瓶,也喝得涓滴不剩。
雷割一直看着向宇,直到他喝完放下瓶子很响亮的打了个嗝,旋即哈哈大笑,比划着拇指说道,“不错不错,不矫情,我喜欢,虽然我知道你心底已经骂了我不知道多少次,没准还在说这瓶酒是看亦飞的面子,不过喝了就是喝了,我雷割从来只认结果!”
向宇感受着胃里火热鼓胀的感觉,虽然身体已经近乎非人的强悍,可要做到连一整瓶啤酒下去没任何反应,还是不太可能。他平静的看了雷割一眼,淡淡说道,“你敬我,我干掉,跟亦飞没半毛钱关系。”
牛亦飞在一旁依旧是无言苦笑,腿伤虽然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可喝酒还是能免则免,雷割似乎知道这点,甚至连酒都没给他。
年轻人没想到向宇竟然这样回答,不卑不亢,柔中带刚,愣了半秒,笑得更加开心,又随手从桌子底下扯出两瓶酒来。
两人又对干了一瓶。
小女孩又替雷割擦拭嘴角,向宇又打了个嗝。
第二瓶一下肚,不用再闲话,两人似乎进入了一种奇怪而默契的节奏,就像两辆车前后追逐着拐进了高速道,不鸣喇叭,只是沉默的你超我追,结果就是桌上酒瓶越来越多,话没半句,菜也没动几筷子。
等到雷割再往桌子下伸手结果来回摸了两圈什么也没拎出来时,这个沉默拼酒的节奏终于告一段落。雷割面前十二个酒瓶,向宇面前十二个酒瓶,瓶分秋色,脸色都是一般的从容,没有面红耳赤,眼泛血丝。
两人对视了两秒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还来?”向宇丝毫不怯,
“不来了,”雷割摆摆手,穿上布鞋,“我还约了一个人,他应该就要到了。”
见牛亦飞和向宇都有些纳闷,而身边那个似乎一个月没吃饱过的小女孩身子微微一颤,年轻人摸了摸她的脸,这才扭头继续对向宇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觉得我太不够意思了,明明是说好要和你吃饭,结果选了这个地方不说还另外约人。”
说到这雷割却骤然打住,站起身来整了整有些皱的衣襟,笑道,“谢谢你陪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