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师说年轻人要多学习、多锻炼,于是我扛着两麻袋装备,没错,真的是麻袋,里面是些钢尺、软尺、大大小小型号不一的马蹄铲、密封塑料袋,镊子、毛刷一类的,全是测绘需要的东西。
我和魏老师跟着葛姐走,按照结构图蹲点,没有测绘到的一角调给了我们,葛姐负责全局调动,不能一直陪着我们,嘱咐了些情况,便离开。
树上吊着临时架起的大灯,魏老师看着图,指挥我下铲子。
刚一动他就说不对:“垂直,别歪。”
我把铲子打直,下力又不对,刚开始用力没讲究,一排洞下去,越往后越精细,因为快探到结构了,动作太大容易破坏下面。
我和魏老师一道卖力气,铲子带上来各个年代的文化层,样本一一用镊子,收进透明的密封袋里。
我好奇问他:“魏老师,我平时看资料,现在不是有探测仪吗?用那个,效率应该会快很多。”那探测仪,现在几乎是考古文物系统必备的。
魏老师抹了把额头的汗,说:“你没发现,这片墓葬很大吗?探测仪上过了,是个土坑群,金铁类的铜元素很少,木帛一类的,探测仪用处不大。知道为什么,这次行动这么重视吗?”
我道:“因为有大量文字资料?”
魏老师摇了摇头,坐下稍微歇了两分钟,毕竟打探洞是个特别费力气的活儿,不过我没歇,继续手头上的事,边干活就听魏老师说道:“根据前一拨的线索,我们基本上可以推断,这是个巴人墓葬,你应该知道,古代巴国,历史只存在了八百多年,一直出现在其他方志的记载中,没有出土过自有文字资料。虽然,虽然同样是文字资料,但这次的东西整理出来,很可能就可以复原古巴国文字,意义重大啊。”
我之前看过这方面的资料,觉着不对:“我之前在咱们馆里,好像看一本古代巴国的文字译注。”
魏老师道:“那个我知道,但那是根据巴山地区遗存的宗教祭祀、咒语文字,做的一个设想,有一定的根据,但是我们做考古的,要大胆假设,严谨论证。能找出确切的历史文物资料,就不要用一个设想根据,去做总结。”
“行,明白了。”接下来的后半夜,我们俩在深秋的山里,挥汗如雨,但这活儿看似单调,实则大有文章,每一铲子下去,带上来什么土,什么石头,什么灰层,其间隐含的地质信息,历史信息,遗迹信息,在懂行的人眼里,可以说上一天一夜。
魏老师一边带着我干活,一边儿传道受业,看似简单重复的一件事儿,其中信息浩瀚,趣味万千,时不时魏老还抖两个小故事,一晚上下来,身体累的不行了,精神却不见疲乏。
天快蒙蒙亮时,我们的探测工作收尾,几个队的人集合,正式会面,重新分配工作。
我这次更多是来学习参与的,因此白天的正式挖掘工作,暂时没打算让我上手,所以我和当时来接我的川子分到一组,负责处理挖掘出土后的文物整理、存照、记录。
天一亮就正式开挖,我其实挺想去长长见识的,奈何折腾一夜,还全是体力活,实在受不了,搁江边洗了洗脸和脚,便进帐篷睡了。
这一觉也就睡了三个小时左右,我被川子火急火燎叫醒了,帐篷外面传来工程人员的声音,工程人员多是本地人,讲四川话,特别有味道,和金陵那边的方言是不同的感觉,一个吴侬软语,一个抑扬顿挫,工程师高喊的时候,拖着调子,尾音在峡谷间回荡,远处隐隐传来了如同猿啼的声音。
我一边迷迷糊糊,手忙脚乱穿戴衣裤,脑子里闪过李白晚年回蜀地写的名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出帐篷,川子迅速给我一个照相机,我把相机挂脖子上,看见远处已经开始有人小心翼翼往棚里运东西。
我不敢耽误,抹了把脸,便跟川子进棚开始工作。
“巴陵出土灰陶,一号,高32.8厘米,上口宽18厘米,底20。”
“八个正面,十二个局部,兄弟,跟不跟得上。”川子工作中一忙,四川话冒出来了。
这话和东北话差不多,特容易把人带跑偏,于是我道:“跟得上。”说话间,唰唰唰一通狂照。
接下来的时间,我化身‘专业’摄影师外加记录员,川子负责第一手测量数据编辑,中途何玲珑过来帮忙,外加两个工程人员,帮忙摆放,总之忙的不可开交,连嘴上闲聊几句的功夫都没用。
我一醒来就在工棚里,开挖现场还没机会去,何玲珑回来帮忙时,看她满身满叫的土,我居然还挺羡慕的,问她现场情况怎么样。
她说有三个挖掘点,我们现在接手记录的,是一号点,是从外挖,所以现在出来的都是些陶器一类的,再往里,可能会出一些玉器和少量青铜。
二号点就是冯家的人弄出来的,那个点在靠里的位置,情形非常负责,比起挖掘,反而更要做的是加固,目前大量工程人员都在二号点,部分考古人员,正拿着平铲、毛刷、镊子一类的东西,掏的小心翼翼,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完整的东西出来。
三号点在最上方,根据探测,下面有比较大型的整体物件,土里的木屑非常多,推测下面有类似于‘黄肠题凑’的大型木结构物体,但具体是什么,说不清楚,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小东西。
我道:“所以我们现在弄的,都是一号点出来的?这才刚开始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