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七拐八绕的，地形十分复杂。
好在一路上有搬器材的人，苏臻倒也不至于迷路。
苏臻动作快，没一会儿就搬了两个箱子。
他把塑料箱往地上一放，支起腰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早晨的太阳冒出了个头，在东边院墙上欲出不欲，被薄薄的冬雾渲染得像一只红彤彤的可口的咸蛋黄。
“好美啊！”苏臻赞叹一声。这样的美景，就算再多搬几个箱子也值了。
这时，却听到木楼二层传来一阵阵催促声：“快快快，打光版，还有化妆师赶紧给咱们的准新娘整理一下头发。”
“两位新人，你们就很悠闲地倚在窗口，一起看太阳东升。对对对，再亲密一点，你们想象一下，这是你们婚后的第二天，带着新婚的甜蜜，新娘子娇羞的状态很好，哎对对对，新郎你再温柔一点，哎……好，就是这样，继续保持，我再多拍几个角度和造型。”
伴随着摄影师的大嗓门传来的还有接连不断的快门声。
苏臻所站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屋内的拍摄情景，不过想来也是一幅羡煞旁人的如诗画卷。
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可疼又能怎么样呢？
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他返回车旁，从车里翻出一盒烟，靠在车上点燃一根。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夹着细长的烟，急促地往嘴边送。
用力地吸上一口，白烟吸进肺里，烧得火辣辣的疼，过了好久，他才把烟雾吐出来。
像一种温柔却刻骨的刑罚。
苏臻连着吸完三根烟，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他把烟在路边的石头上按熄，重新塞回烟盒子里。他朝那人走过去：“怎么了？”
是一名二十来岁的男生，他跑得气喘吁吁：“林先生叫你赶紧把东西搬过去，他急着要用。”
苏臻动作麻利地打开后备箱往外搬东西。
男生凑过来问苏臻东西还多不多，他可以帮忙。
苏臻选了一只不太重的箱子给他。
男生乐呵呵的，他一面接过箱子，一边同苏臻攀谈：“大哥，你抽烟的样子可真好看，比那些明星有落儿多了。”
苏臻笑了笑，搬着箱子往前走。
男生迈着小步子追上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我用手机拍下来，待会儿把东西搬完了我给拿给你看。不过可惜没有专业的相机，否则我还可以把你拍得更帅气。”
苏臻并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讨论自己抽烟的姿势是否比明星更好看，于是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男生被人带歪了话题还不自知，傻里傻气地回签了苏臻的问题：“今年十八了。”
苏臻回头看他一眼，“没看出来。”
男生眯着眼睛嘿嘿直笑：“大家都说我长得着急，模样是父母给的，我也没办法。”
他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排耀眼的白牙，看着有点傻，还有点纯真。
苏臻没再搭话，男生倒是一点不认生，没完没了的说。
他话虽多，却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觉得他又傻又可爱。
苏臻把东西搬进院子后，林静宣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黑着一张脸质问他：“你哪儿去了？”
他声音很大，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苏臻只觉得尴尬无比。
林静宣咄咄逼人：“我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苏臻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于是看着他没说话。
林静宣逼迫林静宣，忽然皱起眉头：“你还抽烟了？”那嗓门又加大了，就像苏臻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一般。
苏臻说：“抱歉，以后我不会在上班时间抽烟了。”
小男生上前帮着解释，说：“先生您别生气，剩下的箱子我现在就去帮您搬回来。”
林静宣回头看着小男生，眼神凌厉得像是要吃人：“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小男生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苏臻站到小男生面前，对林静宣说：“你有什么火冲我发就好了。我刚才是抽了几支烟，如果您觉得我上班时间不应该抽烟的话，就请扣我工资吧，但别再当着众人骂人，这会影响你的形象。”
这时舒毓也上来打圆场，林静宣这才停止了对苏臻的一连番的责问。
舒毓使唤眼神让苏臻赶紧走。
苏臻昂首挺胸地离开院子，继续回车里去搬东西。可当他一出了院门，所有的傲娇都不见了，他垂头丧气地低下头，眼眶红透了，视线也模糊了。
“苏哥，我陪你一起搬东西。”身后传来渐行渐近的，小男生朝气蓬勃的声音。
苏臻连忙打起精神。
小男生走到他身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哥，你看，这是我刚才给你拍的照片，是不是超酷的？”
苏臻只随便看了一眼，就被那张照片吸引住了。
并不是说那张照片上的自己真的有多帅多酷，而是那张照片拍得真的很好，光影之间的过度很有层次感。
停在路边的白色车辆，靠在车上抽烟的人，路边的小溪蜿蜒向前，一直隐身于浓雾里。
苏臻说：“照片拍得挺好的。”
小男生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苏臻，然后才道：“你不开心啊！其实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难过的，我在这家影楼里当学徒，他们总对我这样，忍一忍就好啦，谁让我们拿着别人的钱呢。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