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贤执意带走尸体,龙北拦不住也不敢拦。他朝程奕生挤眉弄眼,你做的事你自己解决。
程奕生熟视无睹,反倒和沈长水低声谈论着什么。
龙北心里凉了半截,只好拦住钱贤。
“钱少爷,我们来帮忙吧,您歇会儿。”他说着冲伢子和杨宁挤眉弄眼,俩小子会意的撒腿往停尸房跑。
杨宁是个机灵的,进屋见到两具尸身上的白布,眼珠子一转,将白布扯下来,盖上血迹斑斑,脏得吓人的裹尸布,这才打开停尸房的门,和伢子一起将尸体往外抬。
臭味将上前的钱贤逼退,裹尸布让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你们就这样待他们?”他嗔怒。
“钱少爷,你可冤枉死我了。”龙北苦着脸道:“天气太大.......二位贵人又烂得厉害,这是刚换上的。”
钱贤面上露出嫌弃,似乎想要揭开裹尸布看一眼,手伸到一半又垂下,吩咐身后的抬棺人:“把夫人和小少爷殓进棺材。”
龙北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说了些好话,才将人送走。
人都走远了,沈长水才开口。
“你倒是有些本事啊,”他说:“说得头头是道,什么时候乡下的野汉子懂得这些了?”
程奕生笑笑:“不是我懂,是傅小姐懂。”
“阿君?”沈长水若有所思。
她说家里有事,究竟出什么事了?
......
在家中除了照料二叔的起居,实在没有别的事可做。
傅元君在东苑溜达了个来回,非但想不清楚案件的个中联系,脑中反而乱麻一团,干脆上门拜托颜姨娘提前教自己做荷花酥。
面粉猪油白芸豆,颜姨娘忙活着让丫头婆子们准备上好的材料,耐心给傅元君写下步骤及各种材料的用量。
傅元君有些心不在焉,一个时常调配药剂的人,连用量都称不准。
“呃呃......”颜姨娘不时提醒她。
傅元君回过神,发现面粉多了,面团干得出现裂纹。她只好再加了一些水,水又多了,双手全是面团絮。终于将面团揉好,准备加入猪油,天气太热,手温又太高,猪油在掌心融化了。
颜姨娘掩面无声而笑,示意她去煮白芸豆。
傅元君无奈耸肩:“没想到这么难......”
往锅里加入提前泡好的豆子,傅元君望着炉火上的锅阵阵发呆。
怎么还不来?她忍不住想,已经好几天了,隔壁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算逢场作戏,戏也该做全套才对。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阵阵爆竹声响。
傅元君终于眉眼带笑。
“锦翠!帮我看着点火,我手上有事,一会儿再回来。”
说罢,傅元君快速洗了手,跑到前厅让傅管家备好丧礼,先一步来到了大门前。
傅家与钱家比邻,两家仅几步之遥。
门前放了两串串鞭炮,傅元君看见两具棺材被抬进了钱家大门。
是否将死去的亲人抬回家里在江北颇有讲究。在外横死的人不许进家门,入祖坟,这是规矩。钱友和小百合不仅属于横死在外,更是死相惨烈,只不过钱家一向喜欢讲门面,傅元君这才断定他们会将尸体接回。
只不过多等了两日,差点让傅元君以为自己判断错误。只要钱友回了家,她就能以傅元君的身份前去吊唁。顶着傅家大小姐的帽子,行事可不比在南京容易。
傅管家很快将丧礼送到了她的手中。
“小姐,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傅管家有些担心。
哪有女儿家去送丧礼的,说出去怕人笑话。
“傅伯,二叔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二婶去或者我去,都是一个道理,你也知道二婶的性格肯定不会去沾些晦气事,我代表二叔去慰问一下,不逾矩。”傅元君临走不忘嘱咐他:“二叔的伤,可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
得了肯定的回答,傅元君轻咳一声,酝酿着情感,脸上带着悲痛的表情,混进了丧队中。
傅元君小时候曾经在钱府里玩过,次数不多,对钱府的格局已经没有完整的印象。她依稀记得钱府里种了很多百合花,如今院子里却是空空荡荡,加上挂满房梁的丧帏,别有一番凄凉之感。
棺材刚到堂屋前的大院,一声凄厉的哭声传出来,钱老爷步履蹒跚的从堂屋里走出来,身旁两个人搀扶着才让这个花甲老者勉强站起。
伴随着哭声响起的是一片呜咽声,场面有些混乱,傅元君听着钱品闫一声声哭喊着“我的儿”,心里不免难受。
心里不痛快,她趁乱绕到后院,想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远一点。
路过钱府西苑,她看见一片不算大的荷塘。
钱府西苑与傅宅的东苑相邻,之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巷子,这片荷塘正是紧靠着傅家荷塘的拿出泉眼。傅元君的脚步停下来,看着荷塘,脑中不自觉的忆起奶球失踪那晚的声响。
她站了一会儿,忽然浑身一颤,脸色突变。
不对。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子兴失踪那晚,她一度以为自己听到的重物落水的声响是将子兴塞进木箱中的歹徒逃走时无意中碰到什么东西导致的。可是那晚傅宅东苑的荷塘里极为平静,也没有因为重物落水激起的水花。
她明明在那晚就断定响声来源于钱府的荷塘,为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
钱府和傅宅中间隔了一条小巷。
祸害奶球的歹徒不直接跳到小巷里逃走,难不成是跳过了头砸进了钱府的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