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宴之后,便是来年的春闱。
聂凌收到家中母亲来信, 便急匆匆与他们道别, 独自回大邱县去了,打算来年赴京赶考。倒是程垚, 妻小皆在身侧, 家中无甚牵挂,所以干脆跟着覃九寒一道往京城去了。
京城的渡口向来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商船客船络绎不绝。玉腰正捧了一碟子青梅进来,伺候着蓁蓁用下, 见她脸色仍有些白, 便出去同玉泉商量,“过会儿船停了, 咱们去寻轿子吧。马车晃得厉害,倒不如轿子来得好。也省得姑娘劳神。”
她近来做事稳妥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跳脱,伺候时也都事事以小姐为先, 玉泉也待她多了几分信重。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玉泉也不忍见她落魄, 此时见她话语间皆是对小姐的维护,便点点她的脑门指点。
“这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姑爷早就安排上了,方才就打点了下人, 这边船一到码头, 轿子便很快就到了。姑爷待小姐的心思, 比你我可细的多。”
玉腰闻言便忍不住咂舌,回想起男人成日里冷漠冷淡的脸,还真想不到,他是这般细致的人。时下的男子,都讲究兼济天下,能入他们眼的,皆是家国大事,要不也是些市井之谈,总归女子晕船不舒坦这种小事,在他们看来,能问上一句以及实属爱重了,别提特意嘱咐关照了。
更何况,那还不是普通的男子,而是才华横溢的解元。
哪怕是玉腰这种,甭管心里还是嘴上,都觉得自家小姐是全天下最最好的姑娘,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男子,上无公婆磋磨,下无幼弟操持,本人又有解元之才,眼瞅着便是平步青云,哪家女子不视作良人。
真要硬着头皮寻点不足,那便是性子清冷了些,不过女儿家么,不怕男子性子清冷,就怕性子浪荡,四处留情的。
“行了。别发愣了。”玉泉拍拍玉腰,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渡口,转身回房去清点行李去了。杨嬷嬷年纪大了,坐船便有些不适,行李什么的,便由她接手了。
船行至码头,众人下船。一到渡口,便看到了柳管事迎上来,朝小姐和姑爷作揖,“夫人记挂小姐已久,特意派了老奴来迎一迎。”他身后便是柳夫人安排的马车,内里垫了软布软垫,布置得极为用心,一看便是柳夫人特意吩咐过的。
覃九寒略瞟了一眼,就拦住了沈蓁蓁上车的动作,朝着柳管事说了一句,便唤沈蓁蓁坐了一旁的轿子。
柳管事闻言也是一愣,继而笑着道,“还是姑爷想得周到。老奴却不知小姐还有晕船之症,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柳管事连连赔罪,覃九寒又是极为坚持,沈蓁蓁只好坐了轿子。一路到柳府,等到下轿时,也不知是轿子的稳当,还是心理作用,总之她已经好了许多,胸口那股子闷也都散尽了。十几日,难得这般舒坦。
玉腰伸手扶着她下轿,打量了一番小姐的脸色,果真好了许多,雪白的脸庞上有了些许的血色,整个人瞧着便精神了许多。覃九寒虽一言不发,却也第一时间看过去,待看到沈蓁蓁好转了不少的脸色,才旁若无人收回视线,继续由着那管事迎着他们进柳府。
到了正厅,早就坐不住的柳夫人便迎了上来,握着蓁蓁的手,又是心肝又是闺女儿的喊,直喊的蓁蓁都不好意思了,扶住干娘道,“干娘坐下吧,我这回上京,还给干娘带了东西,都让柳管事收着了。”
柳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嘱咐柳管事把东西收好,才又招呼柳松和柳少夫人上来,介绍道,“松儿,宜娘,你们来。这便是我在桐城认的闺女儿。蓁蓁,你也见见你阿兄和嫂嫂。”
柳松是个读书人,虽然现在授了官,但没穿官服,一身青色直缀,眉眼更似柳夫人些,但少了女子的艳丽,多了几分书生的文雅,端的是副好样貌。他身旁的柳少夫人倒是寡淡了许多,容姿并不如何娇艳,但整个人淡雅端庄,很有气质的模样。
沈蓁蓁悄悄打量兄嫂时,柳松夫妻俩也同样在偷偷打量新见面的妹妹妹婿二人。
柳松生性豁达,见柳夫人格外宠爱蓁蓁也不醋,反而饶有兴致打量自己这个新妹妹,见她身量不高,整个人也小巧玲珑,眉眼间清澈明净,看着便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又是娘新认的妹妹,不由生出几分兄长的怜惜,很快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等听到妹婿覃九寒是桐城的解元之时,更是喜不自胜了。他也是科举出身,只是没继承爹的才华,别说解元之名,连三甲也未进。读书人么,清高孤傲的有,虚怀若谷的也不少。柳松恰恰就是那种,格外仰慕有才华之人,非但不会生出嫉妒之心,反而心驰神往。
所以,柳夫人一介绍完,柳松便双眼一亮,上前一步,又是作揖又是拱手的,闹得身为妹婿的覃九寒都不知如何和这位大舅子相处了。
柳少夫人一见夫君的模样,便晓得他老毛病又犯了,也不多劝,转过头同沈蓁蓁话家常,“你阿兄惯是这幅样子的,你别计较就好,他就是仰慕妹婿才华。小姑子路上匆匆,现下身子可疲乏了?”说着,她便提议去内厢房休息。
众人一道往里走,覃九寒却是被柳松又是请又是求的往书房去了。
柳少夫人和柳松是门当户对的婚姻,家世比柳家还要硬些。在闺阁内时,不过十岁的年纪,便帮着母亲操持家务,管理后宅,做起事来极稳妥,心思也是极细腻的。
她见婆母待这个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