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伦点了一根烟,目光从电视机上移回来,对汪双宝道:“莫说几百万,有个几十万俺就知足咧!俺把俺儿从现在到大学的钱全给他攒住,一分钱都不花!”
看到汪双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又忙道:“啧!哎,俺儿的学习可好啦!”
“我那个不中,不上了。”汪双宝道,神情颇为遗憾的拿起杯子砸吧了一口。
“你咋不让他上学呢?”王大伦一怔。
他的观念和中国绝大部分农民一样,想要下一代跳出农门,将来当个城里人,翻身。
汪双宝摇摇头道:“捣得很,跟我一个球样!”
说到自己孩子的话题,汪双宝感觉很无趣,也很丢面子,目光游离着扫向外面广场上的人群。
这是刚才王大伦的提议,在外打工的民工最热衷的话题就是自家的孩子,这当然是取决于自家的孩子学习好,争气!在他们眼里,只要自家的孩子争气,他们就是再苦再累也值得,而且在工友中非常自豪。
而自家孩子调皮捣蛋,不争气的,这个时候往往会非常自卑,非常没有面子。而正是这一类的民工往往喝酒、抽烟、***,花钱大手大脚的比例最多,因为他们觉得没有希望。
唐朝阳就是这个例子,自家的孩子跟宋金明的孩子不好比,所以他比宋金明更凶残,更无所顾忌。
孩子的话题自然而然的终止了,他们没忘自己此时要钓“点子”的任务。两人漫不经心地呷着白酒,嘴里有味无味地咀嚼着四条腿动物的杂碎,注意力始终在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离春节还早,人们的脚步却已显得有些匆忙。有人提着豪华施行箱,大步流星往车站入口处赶。一个妇女走得太快,把手上扯着的孩子拖倒了。她把孩子提溜起来,照孩子屁股上抽两巴掌,拖起孩子再走。一个穿红皮衣的女人,把电话手机捂在耳朵上,嘴里不停地说话,脚下还不停地走路。
人们来来往往,小雪在广场的地上根本存不住,不是被过来的人带走了,就是被过去的人踩化了。呆着不动的是一些讨钱的乞丐。一个上年纪的老妇人,跪伏成磕头状,花白的头发在地上披散得如一堆乱草,头前放着一只破旧的白茶缸子,里面扔着几个钢镚子和几张毛票。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水泥地上,腿上放着一个仰躺着的小孩子。小孩子脸色苍白,闭着双眼,不知是生病了,还是饿坏了。年轻女人面前也放着一只讨钱用的搪瓷茶缸子。
人们来去匆匆,看见他们如看不见,很少有人往茶缸里丢钱。王大伦和汪双宝不能明白,元旦也好,春节也罢,只不过都是时间上的说法,又不是人的发情期,那些数不清的男人和女人,干吗为此变得慌张、骚动不安呢??
他们之所以没有发起出击,是因为他们暂时尚未发现明确的目标。他们坐在小饭店里不动,如同狩猎的人在暗处潜伏,等候猎取对象出现。猎取对象一旦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他们会马上兴奋起来,并不失时机地把猎取对象擒获。
他们的猎物不要老板,不要干部模样的人,也不要女人,只要那些外出打工的乡下人。如果打工的人成群结帮,他们也会放弃,而专挑那些单个儿的打工者。一般来说,那些单个儿的打工者比较好蒙,在二对一的情况下,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工夫,被利诱的打工者就如同脖子上套了绳索一样,不用他们牵,就乖乖地跟他们走了。
他们没发现单个儿的打工者,倒是看见三几个单个儿的小姐,在人群中游荡。小姐打扮妖艳,专拣那些大款模样的单行男人搭讪。小姐拦在男人面前嘀嘀咕咕,搔首弄姿,有的还动手扯男人的衣袖,意思让男人随她走。大多数男人态度坚决,置之不理。少数男人趁机把小姐逗一逗,讲一讲价钱。待把小姐的热情逗上来,他却不是真的买帐,撇下小姐扬长而去。只有个别男人绷不住劲,迟迟疑疑地跟小姐走了,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王大伦和汪双宝看得出来,这些小姐都是野鸡,哪个倒霉蛋儿要是被她们领进鸡窝里,就算掉进黑窟窿,是公鸡也得逼出蛋来。他们跟这些小姐不是同行,不存在争行市的问题。按他们的愿望,希望每个小姐都能赚走一个男人,把那些肚里长满板油的男人好好宰一宰。?
这时候穿着件蓝白相间运动服的汪宝强入镜,这货背着个用蛇皮袋装着的铺盖卷儿从远处慢慢地晃荡过来。
皱着眉,瘪着嘴,小小年纪额头上已经有了深深的抬头纹,他混迹在人群中,东看看,西瞧瞧,满脸的迷茫。
小饭馆里面条上来了,汪双宝把抽剩的半根烟的烟头掐了,留着一会再抽,抱着大碗胡噜胡噜地开吃。
王大伦则一边拌着面条,一边还在懊恼道:“那时候家里没钱,要是有钱的话,上初中就不用说了,还有高中、大学……谁跟你弄这事!”
汪双宝咽下嘴里的面条,听到这话不由笑骂道:“去球吧!我跟你说,现在啥都没用,有钱就中!”
关于这个话题,他跟汪双宝从来就说不到一块儿去,这货啥都不认,只认钱。但话也说回来,谁要是不认钱,又怎么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买卖。
他“切”了一声,回头喊服务员:“小姐,有蒜吗?”
“有!”
“拿头蒜。”
“保健羊肉汤来了,你的蒜!”
小姑娘把保健羊肉汤端上来了,羊肉汤是用砂锅子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