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高悬,鸾帐低垂,帐中更有痴儿女,温言软语。
容安分娩日期已经将近,况身子骨自落水后一向弱,一直未能调整到最佳,墨国主能做的,也只有说说情话了。
然即便只是说说情话,墨琚竟也能说出各种花样来,且不等容安听得心满意足,自己先就觉得十分感动了。
能在她耳边这样低声细语说说情话,墨琚确然就已经很知足。她是他此生最大的妄求。他费了那样大的力气,经历了那样多的波折,才换来她如今完好无损地躺在他身边听他说话。他还有什么所求?
可惜容安不争气,一整个封后的仪式都是稀里糊涂如在云里雾里完成的不说,回到揽微殿躺到帐子里也没有清醒些,只听他说了几刻钟,便被房中熏香熏得困意浓浓,终于在他的甜言蜜语里沉沉睡去。
墨琚身上担着要事,短暂缠绵,容安睡着后,也只能依依不舍起床干正事去。离开前将何挚召至殿前,吩咐就在殿外守着,断不能让王后离开视线。
这话说得含混。国主丢下这样一句话就走了,叫何挚疑惑了好大一阵。不许王后离开视线——这是贴身保护的意思呢,还是贴身监禁的意思?
混过江湖的人都晓得,这就跟软禁监视的暗语没什么两样。何挚做为国主第一贴身侍卫,对江湖上的事做些功课是必须的,自然晓得这层意思。
但国主今日刚册封了新后,正恋得如胶似漆,也没听说国主有什么禁锢癖,应该不至于就软禁新后吧?
那就应该是第二种可能吧?
何挚不愧为墨国第一侍卫,很快便悟到,不管是贴身保护也好,还是贴身看管也好,贴身跟着就是了。有危险就上,没有危险当然不能制造危险也要上。没有危险跟着就好嘛。
墨琚一夜未归,容安一觉睡到大天亮,连晚饭时间也没有醒过来。天大亮,有莺歌燕语顺着窗缝溜进来,除了莺歌燕语,还有嘈杂的说话声。
容安就是被说话声吵醒的。眼睛被晃得有些睁不开,摸一摸身边被褥,是凉的,没有墨琚的身影。唤了几声“小兮”,小兮从帷幕外转进来,眉眼含笑:“先生……啊,不,从今天起应该称您为王后娘娘了。小兮伺候您起床洗漱吧。”
容安睡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还是觉得身体倦倦的,精神亦提不起来,小兮称她为“王后”,听着有些新鲜,做不做这个王后倒没有什么,能做墨琚的妻子,这就够了。
嘴角翘了翘,慵声道:“不拘叫什么吧,称呼罢了。王上呢?去前朝听政了吗?”
望一望半开的窗户外的天色,这个时辰委实是该去前朝听政了。婚后头一日就这样勤勉,算他是个好君王。
容安没有立即起床,而是赖在床上回想了一遍昨日的情形。昨日,昨日她糊里糊涂就进了宫,成了他的王后,接受他的百官的朝贺,她很紧张,甚至都没能够享受一下被人拜贺的滋味。
这种遗憾真的可以称为一生憾事了。因为毕竟不能再重来一次,就图让她能够品一品个中滋味。诚然,如果她要求,墨琚说不上就会为她胡来,再行一遍封后礼,令百官再拜一次。但那样又不是第一次,必然个中滋味也不能和第一次一样了。
她这厢胡思乱想着,一脸的诡异笑容,小兮那厢边给她整理要穿的衣裳,边道:“王上昨天过午就走了,一夜没有回来呢。王后娘娘,您穿宫装还是穿便服?”手上托着一件粉红色薄纱裙,打量,“这件怎么样?粉色最衬您的肤色了,这个款式也好看……王后娘娘,您在笑什么?”
容安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依旧慵懒:“不拘穿什么吧。”她起身坐在榻沿儿,双脚垂下来,趿着鞋子,眉心微微一蹙,“一夜都没有回来?知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兮摇摇头:“王上的行程,做奴婢的哪里敢问?何统领就在外殿守着呢,要不您问问他。他兴许知道些。”
容安穿了衣裳,洗漱完了,转到外殿,何挚正在外殿窗下执剑而立,也不晓得在看什么,十分出神。容安走到他面前,他转过身来,躬身一礼,称了一声“王后娘娘。”
容安点点头。“在看什么?”
何挚指着揽微湖中几只野鸭,道:“也没有什么。那湖里新来了几位不速之客,正在嬉戏。”
揽微湖是近日容安给起的名字。过去这片湖并没有名字,王宫里人工的小水泡子众多,也不是都有名字,容安闲着无事,效仿那些文人墨客给这些大大小小的水泡子都起了名字。
但又着实懒得动脑,横不过是借用现成的名。因是揽微殿的地界,就借了揽微殿的名,曰揽微湖。湖中那座竹亭自然是叫作揽微亭。她还亲自找了块竹板,题了“揽微亭”三个字命人挂在了竹亭中。
容安探头往揽微湖看时,正有一只野鸭扑棱棱飞起,搅得身下湖水荡起圈圈涟漪,其它野鸭被它惊得亦都扑棱棱飞起来,发出一连串的粗嘎的叫声。容安好笑道:“是谁的主意,弄了这么几只丑东西来?”
何挚道:“属下也不知。今早起来时就看见它们在湖里了。”
何挚身为大内统领,国主身边的第一贴身侍卫,自然是比寻常人要聪明敏锐。王宫里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有来历,绝不会容许出现什么来历不明之物,更何况是几只活生生的野鸭子,立时便召了昨夜值夜的侍卫来,询问怎么回事。
侍卫吱吱唔唔,未能解释个所以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