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贤侯沉默,低着头望着斑驳的地面。
许久,他才道:“罪臣有罪,罪臣却是至今不悔!”
若是可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如此选择。
“老师英明一生,为何非要在垂老之际坏了自己这一世清名?”永历帝惋惜叹道。
如果令贤侯不做出这些谋逆之事,就算是王氏衰落了,他依旧可以名垂青史,受万世敬仰。
而如今,他只会在那厚重的史册上添上一笔骂名,从一个功名显赫的三朝元老沦落为一个逆臣。
“家族兴衰与一纸虚名相比,自然是一族之兴衰更为重要!”令贤侯苦笑道。
他也想青史留名,可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永历帝拧眉,哀痛道:“老师,您是多么的不信朕?朕曾说过,有朕在一日,必会让老师荣及全族!朕早就决定,择一宗室女嫁入令贤侯府了!”
令贤侯神色一震,不可置信地呆望着永历帝。
常德适时的将两道明黄色的圣旨递到了令贤侯手中,令贤侯眼眶一热,匆忙打开那两道圣旨来观看。
待看完两道圣旨之后,令贤侯只余无尽的悔恨,恨不能捶胸顿足,他哭喊道:“罪臣该死!辜负了陛下的厚爱!”
那两道圣旨分别是将王涛调入吏部和为明兰郡主和王涛赐婚!
永历帝可谓是用心良苦,为了提拔王家,直接将宁王的嫡郡主指婚给王涛,还令其进吏部任职。
只要不出意外,在永历帝和宁王的提拔庇佑之下,王涛的仕途将会一片光明,而整个令贤侯府也将会因着王涛在这京都站稳脚!
“侯爷!您可真是糊涂啊!陛下早在前些年便开始思索着择哪个宗室郡主下嫁进王家了!这圣旨,是陛下在去年您向宁国公府提亲被拒后就拟好的!可惜您……唉!”常德满脸惋惜感慨,说到最后直接住声,化作了一声长叹。
闻言,令贤侯的悔恨又深了几分,若不是他行事越发没有了分寸,这两道圣旨只怕是早就降下了吧?
想着想着,他竟是喉咙一甜,直接吐出了一口老血。
见状,永历帝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而后他又强迫自己将手收了回来。
“常德,走吧!”他沉声道。
他来只是为了告诉令贤侯,他从未忘记过在登基之初给其的承诺,也是为了来看望令贤侯最后一眼,以全了他们的师徒情分。
“是!”常德恭敬地弯腰领命,随后主仆两个便往外走去,徒留悔恨交加的令贤侯独自在天牢里老泪纵横。
永历帝离开没多久,天牢里的守卫就断来了一份丰盛的酒菜。
“侯爷,这是陛下赏给您的。”守卫恭敬道。
已经哭的眼泪枯竭的令贤侯抽了抽鼻子,哑声道:“放在这吧!”
守卫颔首,随后就将酒菜放下,快步离开了。
守卫走后,令贤侯就拔了头上的银簪,在酒菜中探了探。
银簪刚没入酒壶中,就迅速变成了黑色,令贤侯立即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陛下!您到底还是对罪臣厚爱有加!是罪臣自个儿想岔了!一念之差,竟是害了我一族和许多门生!”
笑罢,令贤侯苍老的脸上快速掠过一丝悲痛,很快就又变成了释然。
他扔掉银簪,拿起筷子,将每一样菜都吃了一点,随后斟了一杯美酒饮下。
喝完毒酒之后,他缓缓地靠在墙角等待着毒发。
没一会儿,令贤侯剧烈一咳之后就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在鲜血染红他胸前的衣服时,他永远地合上了眼皮。
……
“陛下,令贤侯没了!”常德在听完侍卫禀报之后快步进了御书房。
永历帝看折子的动作一顿,随后道:“到底与朕师生一场,又是九皇子妃的祖父,就在京郊寻个地方葬了吧!”
“老奴遵命!”常德恭敬地退了出去。
很快,常德便又进来了,只见方才还在看折子的永历帝正沉着脸呆坐着,深深的龙眸中全是悲伤。
“陛下,令贤侯走得很安详,您也莫要太过伤怀了!”常德倒了一杯温茶奉给永历帝,柔声安慰道。
他陪伴永历帝多年,自然明白令贤侯在永历帝心中的分量。
令贤侯与永历帝幼年之时便悉心教导于他,待他长大之后又全力助他夺嫡,在他登基为帝后又兢兢业业地帮他稳住风雨飘摇的朝堂。
于永历帝而言,令贤侯可谓是亦师亦父。
如今,令贤侯骤然没了,永历帝心里着实不太好受。
“朕……朕这心里着实难受得紧!老师到底还是死在了朕手里!”永历帝拧眉,泛红的龙眸中含着丝丝晶莹。
常德急切喊道:“陛下!您莫要太过于自责!您已经对令贤侯仁至义尽了!”
虽然令贤侯勾结了难么多官员,做错了那么多事,永历帝到底还是待他宽厚。
亲自去天牢看他不说,还为了保住他最后的尊严而赐了一杯毒酒给他!
若是其他臣子如此,只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哪里还能留得了一具全尸?
天牢里的守卫说令贤侯含笑而终,想来,他也是感受到了陛下的良苦用心吧?
“唉!”永历帝不语,只是长叹一声。
“吩咐下去,从今日开始,七天内朕的御膳不能见荤腥!”许久,永历帝才朗声道。
这算是他对令贤侯的最后一点尊重和挂念吧!
“老奴遵命!”常德没有丝毫异议地应了。
宁国公府,宁国公刚刚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