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舒春兰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家里。
而且,她是被疼醒的。
在她沉睡的时候,肩膀上也一直传来一阵阵或深或浅的痛感,让她这一觉也睡得不怎么安稳。
睁大眼睛,她看到呈现在眼前的熟悉的藕荷色的帐子,脑子里却晕晕乎乎的想着——她明明记得他们都已经离开边关,要带着投降的突厥王回京城述职来着,可怎么再睁开眼,她又回来了?难道说,她是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吗?
可是不对呀!梦里的情形那么真实,她还记得他们所有人都收拾了行李,只留下薛大将军的两个儿子驻守边关,大家全都浩浩荡荡往回走。还有……
还有什么来着?她眼前突然出现了漫天的血雾,舒春兰肩膀上又一阵发疼,她忍不住低哼了声。
马上,她就听到耳边有动静。她还没反应过来,郑宏就已经按住了她的胳膊:“你别乱动。”
舒春兰连忙抬起眼,就看到了郑宏满是疲惫的面孔。甚至,他的双眼还红通通的,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愧疚。她只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悲伤了起来。
舒春兰一愣。“晓丫头她爹,你怎么了这是?”
郑宏目光深深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他才垂下眼帘。“对不起。”
舒春兰又一愣。“好好的,你和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突然觉得边关的日子太苦了,你受不了,所以打算回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了?”
“没有!我怎么会?”郑宏立马摇头。
“那你什么意思?”
“我……”
“春兰!春兰你醒了?”正当郑宏迟疑的时候,将军夫人也已经闻讯赶到了。
郑宏连忙让到一边,将军夫人就冲过来,她的双眼也红通通的,眼角还能明显看到泪痕。“春兰,你可算是醒了!这两天简直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多怕你就这么醒不过来了!”
舒春兰听到这话更讶异了。“娘,我怎么就醒不过来了?”
“你也不看看你当时伤得有多重、流了有多少血!”将军夫人低叫着,忍不住掏出帕子来擦擦眼角。
舒春兰莫名其妙的,她就要爬起来。可一看到她这个动作,将军夫人、郑宏都吓得脸色大变。
“你别乱动!”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一声大喊,然后双手伸出手来把她给按了回去。
舒春兰才刚起来一点,就又躺了回去。然后,肩膀和床褥轻轻碰触一下,一阵剧烈的痛楚连从肩头传了出来,瞬息传遍全身各处。舒春兰额头上立马沁出来一层冷汗。
“好疼!”她咬牙低叫,眼角也不受控制的滚下来两颗泪珠。
郑宏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眼底的愧疚更深了。
他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
“的确是该怪你。你说你好好的媳妇,现在都被你给害成什么样了?她当时要是不蹲下去,现在只怕头已经被你给削下来了!”将军夫人咬牙切齿的低吼。
舒春兰听着他们的对话,她眼前立马又浮现出了一副血雨腥风的画面。然后,许多画面依次在脑海里浮现,她终于记起来了!
“原来是我肩膀上被你给削掉了一块肉啊!”她点点头,嘴角泛起一抹笑。
郑宏瞬时都快把头给垂到胸口去了。
将军夫人眼圈里滚出两颗泪珠。“我可怜的女儿,你说你当时干嘛要发这个疯?你要不去拦她,你现在肯定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可我要是不拦下他,他就该发狂到最后,然后耗尽最后一丝精力,到时候人就难救回来了。”舒春兰轻声说道,“像他这种人,平时把情绪内敛得太厉害,一旦找到一个机会发作出来,那就是排山倒海,不彻底发泄出来不罢休。这样对身体很不好,很有可能迅速把身体给掏空的。”
将军夫人撇撇唇。“大夫倒也是这么说的。”
舒春兰就又笑了笑。“所以,我没了一块肉没事,反正我现在不还好好活着吗?他的命保住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将军夫人听了,她立马又脸一沉。“你呀你,你叫我说什么才好?我教过你多少遍了,别对男人太好,你就该对他凶点,让他知道你的厉害!结果你倒好,我教你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不说,现在你还和我反着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我有多心疼?我当时真恨不得直接把他给杀了算了!”
“娘!”却听舒春兰立马叫了一声,“我肩膀疼,还口干舌燥的,浑身上下都难受。您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教训我吗?”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甚至都见不到多少血色的双唇,将军夫人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你呀,不就是仗着我心疼你吗?我可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你要是还敢不听我的话,还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我可不管你了!”
她嘴里这么骂着,人却已经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拿起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给舒春兰喝下。
舒春兰乖乖的任她骂,也把一杯水都喝完了,紧接着她又扬起笑脸:“谢谢娘关心,以后我肯定不这样了。不过这水真好喝,甘甜可口,肯定是您特地叫人给我准备的吧?您对我真好!”
将军夫人冷哼一声,直接扭头就走。
舒春兰忍不住吐吐舌头,她再看向郑宏,就见郑宏依然把头垂得低低的,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