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淼小声对两个还醒着的老人打了招呼,我也跟着问候了一声。
老实说,做这种事情我是第一次,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像是在做坏事一样。
周淼又查看了两个昏睡的老人后,带着我走了出来,继续往四楼去。
她边走边对我道:“刚才躺在中间那个是华哥,是小儿麻痹症患者,从小下肢就发育不全,没有行动能力,但他的思维和情感能力都和正常人一样,其实这样反而让他会感受到更深的痛苦。”
我点点头,感觉确实是这样,越是清醒,越是会觉得心有不甘,为什么别人都能健康的生活,他却要承受这样的残疾痛苦?
周淼又道:“最里面那张床上昏睡的是赵伯,他以前是个军人,而且级别蛮高的。现在中风了,全身瘫痪,连说话都不能。
因为长期卧床,身上还长了很多疮。养老院的护工也不管,只有靠我们志愿者定期来给他清理。”
她说的这个赵伯我刚才有注意过,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整个人面部轮廓很威武,是那种军人的样子。想不到英雄一世,最后晚景却这么凄惨。
到了四楼,我们在一间大屋子门两边贴了对联后,周淼又带我进去看了看。
这个大房间有二十几个床位,里面睡的都是已经失去意识,只是靠插管在维持生命体征的老人。
周淼告诉我,这些都是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的人家的老人,已经是生命最后时刻,因为住院费用昂贵,家人们就把他们送到这里等死,送进来后最多也就活几个月、
他们的家人很少来管,都交给护工在弄,就等过世后通知了他们才会来。
我有点被震惊了。在我这个年纪,一下看到这么多濒死的老人,这么惨的残疾人,在平时生活中是没有的。
我的身边都是那些健康的,年轻的,充满生机的人,这就给我造成了一种假相的错觉,以为这个世界就是满阳光的美好的,
悲惨和痛苦、死亡,这些不幸的事情只是个别现象,是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很遥远的事情。
周淼带着我离开那个房间下了楼,回到了之前出发的那个房间。
此刻房间里的那些女孩子哦独不在了,应该是给老人送东西去了。
周淼给了我一瓶水,看到我的脸色有些沉重,她问道:“怎么样,第一次来有什么感受?”
我叹了口气道:“感觉有些压抑。”
她也拿了一瓶水对我道:“后面有个花园,我们去那里坐一坐吧。”
我点点头,跟着她离开房间走到了后面一个小花园里。
有几个志愿者男生正推着几个坐轮椅的老人在那里晒太阳,原来他们队伍里还是有男生的。
周淼带我来到一处石凳前坐下,她看着那些老人叹了口气对我道:“你这还算好的,我第一次来了之后,整整一个月都压抑的没有缓过来。”
我道:“可能因为你们女生内心更敏感更柔弱吧。”
周淼看着我认真地道:“你认为我们这个世界是谁创造的?”
我愣了愣道:“宇宙大爆炸,大自然,生物进化,物竞天择,大概是这样吧,我也不是很懂。”
周淼继续追问道:“那你认为我们这个世界合理吗?”
我感觉自己像在被老师考问一样,顿时有点汗流浃背,我支支吾吾地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周淼收回目光,转头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道:“我们这个世界的设计是矛盾的不符合理性的,既有生的快乐,却又有死的痛苦,既有美的存在,又有恶的玷污。
物种之间,通过互相残杀以获得生存能量。人与人之间,通过互相伤害获得生存利益。
天灾,战争,疾病,犯罪,死亡,充满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大多数人生活在自欺欺人的美好假象之中,其实他们依靠的只是概率,只有期待自己的生活在那个大概率的幸运之内。”
我听的有点懵,想不到这么美丽的一个女生,却有这么负面的想法。
看着她忧郁的样子,我忍不住劝慰道:“事实可能是这样,但这是没法改变的,你要是老想着这些事情,那不是简直就没法活了?我觉得还是想法简单些好,得到快乐的时候,就快乐,不要去想这些悲伤痛苦的事情。”
她却仿佛完全听不进我的话,继续着自己的思绪道:“不是没法改变,面对这样一个错误的世界,我们所能做的,要么就是一点点去修正它,那可能要经过几十亿年的时间,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存在那么久。或者,我们也可以通过别的方法来一次彻底的改变。”
我纳闷地问:“怎么叫来一次彻底的改变?”
她转头对我微微一笑道:“这个以后再跟你说吧,我怕一下都说了你根本没法理解。”
我点点头道:“嗯,好,我确实有点被吓住了,想不到你的想法那么激进。”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道:“我们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随波逐流盲目的活着,但当我们逐渐认识了这个世界之后,当我们能跳出个人的局限之后,我们就会提出两个问题,第一,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第二,这个世界能不能变成我们理想中的样子?”
我情不自禁地问:“理想中的样子是什么?”
她神情坚毅地道:“就是没有灾难,战争,疾病,犯罪,没有互相残杀,甚至没有衰老和死亡的世界。”
我有点目瞪口呆了。我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