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宏毅很为难,不知该如何向郑言庆解释这件事情。
其实,当他第一次听到‘郑言庆投敌’这个说法的时候,怒火中烧。试想,郑言庆投敌了,那他这个从头到尾追随郑言庆的人,是不是也‘投敌’了呢?半载以来,出生入死。历经过多少次惨烈搏杀,面对过无数艰难险阻。拼死拼活回来,结果却听到了自己‘投敌’的消息……莫说年长之人会为之愤怒,更不要说郑宏毅这等年少气盛之人,又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不过,在高句丽经历过那么多事情,郑宏毅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于是他很快冷静下来,向裴行俨和薛万彻仔细打听。这一打听,郑宏毅顿时懵了……原来这‘投敌’之说,竟然是出自于自己人之口。那郑醒不但把郑言庆的功劳占为己有,还诬陷郑言庆‘投敌’。郑宏毅愤怒归愤怒,却也清楚,此事追究起来,于郑家而言,可谓影响巨大。
弄个不好,这数百年传承的古老家族,有可能因此而一蹶不振。
但这件事情,不可能瞒过郑言庆。
因为郑言庆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最重要的,郑宏毅知道郑言庆对郑世安的感情。你们针对郑言庆也就罢了,还把郑世安给牵连在其中。郑言庆若是知道了真相,岂非要发雷霆之怒?
对于郑言庆的手段,郑宏毅再清楚不过。
他若发起狠来,几十万高句丽人,几乎被他玩弄于指掌之间,其手段之狠辣,非同等闲。
郑言庆可以狠下心来,让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香消玉殒。
他可以面对乙支文德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毫不犹豫的砍下那颗皓首。从南到北,自东至西,郑言庆那是杀出来的威名。高句丽人如今听说他的名字,有夜儿止啼的作用。郑家,经得起他的折腾吗?
郑宏毅还在想着,要如何用最不会触怒郑言庆的方式,把这件事说出来。
可没等他想出妥当的办法,苏烈却告诉了郑言庆。
“这个……”
面对郑言庆灼灼目光,郑宏毅也不由得心惊肉跳。他狠狠的瞪了苏烈一眼,然后强笑一声,把事情的原委,向郑言庆解释了一遍。
“言庆,你可千万别发火。
薛大将军说,有好多人为你说情。淑英姑姑还带着裴家家臣,赶赴巩县坐镇。世安爷爷最多是受了一些惊吓,绝不会有什么大碍。这件事情,我回去以后一定要请父亲出面,为你做主……”
郑言庆面色如常,神情也非常平静。
包括黄文清在内,谁也无法看出,郑言庆内心的想法。
“这是我的事情,何需郑叔父出面?”
他突然开口,打断了郑宏毅的话语,淡然道:“宏毅,这件事情你莫要再管了,我自有主张。”
郑言庆越是这样平静,郑宏毅就越是心惊肉跳。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压抑。即便是胆子素来很大的苏烈,此时此刻,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闭上嘴巴。
这就是鹅公子的气度吗?
灯火闪烁,从苏烈的角度来看,也只能看见郑言庆半边脸。
瘦削的面颊,如同刀削斧劈一样棱角分明。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怒气自他身上流露出来,只让苏烈一阵悸动。
郑言庆微微一笑,“黄县令,您不在掖县,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不想再提‘投敌’的事情,把话题引到了一旁。可郑宏毅现在,却更希望郑言庆暴跳如雷,怒不可歇。若这样的话,郑宏毅还能劝说几句……但郑言庆越是不提此事,郑宏毅心里就越不踏实。看样子,言庆这一次是真的恼了!实在不行,一会儿写信给家里,让父亲早作准备。
黄文清连忙说:“公子有所不知,你离开掖县之后,正逢平原遭遇大旱。去年掖县安置了许多流民,以至于更多流民向掖县迁移。四月时,阿舅军袭击掖县。我仓促应战,但终究不是阿舅军的对手,以至于死伤惨重。后来水军还师,征发粮草,掖县却拿不出半点粮食。”
“所以……”
黄文清笑着点点头,“本来,若真要征集,也不是征收不上来。可掖县百姓本就贫苦,加之去年连续征收,已经不堪重负。我实不忍看百姓受苦,故而拒不征收,被郡府缉拿,重责三十棍,罢去掖县县令。我看掖县不太平,于是就带着家人返回故里。正好我与武邑县令,师出一门。王县令让我帮他,我又不愿再去管那些杂事,索姓就呆在这驿馆,乐得一个清静。”
郑言庆闻听,神色庄肃,起身向黄文清一揖到地。
“黄县令心忧百姓,实乃天下官员之典范。”
黄文清忍不住笑起来,颇有些自豪道:“典范倒不敢当,只是不想曰后,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而已。”
他说着话,神情一肃。
“我今曰冒然求见,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黄县令当说无妨,凡郑言庆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黄文清连忙道谢,坐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苏烈,犹豫片刻后说:“不瞒公子,我这件事……黄某只有一妹,如今业已故去。她膝下也仅此一子,极为挂念。我曾在她灵前发誓,定然会好好照顾。
定方这孩子,姓情刚直,不晓圆滑。这一点,他和他爹,和我颇有些相似。
我如今是犯官之身,也难给他什么帮助。他爹也是个木头疙瘩,之所以能当上兵曹,还是因为年初时流寇犯境,他组织乡勇击退流寇……王县令手中也确实没人,苏邕这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