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一进入营帐之中,孟礼便迫不及待地调侃道:“卑职愚钝,敢问三皇子妃究竟想到了什么好办法?总该不会是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降下什么神兆吧?”
孟礼的前半句话是出自真心的,后半句话则完全是笑谑了。
不曾想,顾陌却笃定地点了点头,不带半分玩笑意味地说道:“倒是被孟大人猜对了,陌的想法正是如此。”
孟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虽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谴责意味却很明显——你这也能叫做办法?
周韫不曾将顾陌的话只当做笑谈,闻言也细细地思索了起来,不过须臾,眼眸里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吃了吐?”
顾陌向着周韫投去了赞赏的目光:“陌的意思正是如此。”
孟礼瞧着他二人你来我往好似在说谜语一般,心中好奇犹如猫儿抓挠,当下便一迭声地追问道:“只你二人心有灵犀,旁人却还蒙在鼓里呢,快同我说一说,究竟是什么法子?”
顾陌淡淡笑了笑,对着孟礼问道:“孟大人,我问你,赈灾银两几何?”
“千万余银两。”
顾陌又紧接着问道:“这千万余银两到难民手中的,又有几何?”
“不足百分之一。”
“那余下的银两究竟去哪了?”
孟礼皱了皱眉,虽然觉得顾陌是在明知故问,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道:“赈灾银两自京城而来,一路克扣,层层剥削,自是肥了那些个穿着官府的鼠辈。”
“那便是了。”顾陌食指缓缓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越的敲击声响,“赈灾银两数目之巨,若经层层剥削之后,可有法子短时间内将其挥霍殆尽?”
“这、怕是也有难度。”经过顾陌的提醒,孟礼也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眼眸蓦然间亮了亮,只是下一刻又犯了难,“可即便是赈灾银两还在,想要去索要回来,也是难上加难。那些人官官相护,必不会轻易松口同意搜查,而待搜查令下来之后,只怕那处早已人去楼空了。”
顾陌勾起唇角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狡黠:“因此我们不去求什么搜查令,而是去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能指引我们早日找到这赈灾银两。”
话说到此处,孟礼当然不会还不明白。
“三皇子妃的意思是······”说着说着,孟礼也露出了与顾陌如出一辙的笑容,“卑职明白了。”
翌日。
三皇子同三皇子妃等人心忧潮州城的百姓,因此决定前往潮州城最为灵验的佛音寺去烧香拜佛、乞求上苍保佑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昨日,三皇子妃为救难民之子,甚至亏损了自己身体的事迹传得沸沸扬扬,难民们本就心怀感激。今日,为了潮州城的百姓,三皇子妃又不顾自己亏损的身体,前往佛音寺烧香拜佛。
人心都是肉长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难民们自发地跟在顾陌一行人的后面,瞧着顾陌,眼神是纯粹的感激。他们明白自己难以报答三皇子妃些什么,只是想就这么跟着去,三皇子妃做些什么,他们便也帮着做些什么。
一路步行,终于到了佛音寺。
刚到此处,入耳的便是诸位弟子敲击木鱼、吟诵经文的声音,令人也随之沉淀下来。
佛音寺的主持法号苦海,是潮州城有名的得道高僧,须发皆白,已是年过花甲,但一双眼眸睿智剔透,宛如一面镜子,能照出这世间所有的污秽,却又不被污秽所沾染。
顾陌对着苦海大师缓缓行了一个礼。
苦海大师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对着顾陌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请,一切皆准备好了。”
后一句话看似没有深意,但只有顾陌等人才心知肚明,这个准备好了,究竟是指什么准备好了。
众人在苦海大师的指引下,一步一步踩过高高的台阶,顺利进入了内殿。
殿内的弥勒佛笑得双目微闭,一派开怀,似是对众生疾苦都毫无察觉一般。一手拈着莲花指,另一只手上拿着串佛珠,端坐在上首。两边对联写道: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顾陌不由想到昨夜他们来求苦海大师帮忙的场景,当时苦海大师一口便回绝了,只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临了了,却终究瞧着佛寺外衣不蔽体、饭难果腹的潮州百姓们改变了主意。
只不知道是那些人造孽太多,以至于大肚能容难容之事的笑佛也怒了;还是这些可笑之人终究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但终究,结局是好的。
顾陌瞧见周韫掀开衣袍跪了下去,自己也便不假思索地跟着跪了下去。
周韫双手合十,神情端谨地说道:“信众周韫,但求佛主能够降下恩德。潮州百姓多无辜者,求佛主开眼,令潮州百姓不必再受此颠沛流离、衣食难安之苦。”
周韫说完后,顾陌正意欲跟着开口,不曾想周韫却又追加了一句:“若佛主慈悲,当真愿意满足信众的请求,信众愿终身无嗣,以报佛主大恩大德。”
这话一出,顾陌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周韫此举是何意,难道是为了彰显自己爱民如子?
但一旁的孟礼却是一清二楚:三皇子妃伤了身子,此生怕是难以有子嗣。若是将来当真没有子嗣,三皇子也可以说是自己当初在佛祖前立的誓应验了,而与三皇子妃无关,不会有人能够以此伤害到三皇子妃;而若是有了,也可以说是佛主怜悯,赐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