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九。万里无云。
三千雪岭下, 麒麟旗在晨风里烈烈作响。
山亭内,白衣胜雪的林照月在棋盘上落下第一个子。
他似是专注, 似是心不在焉看着棋盘,沁凉声音冷静:“天道大典开始了,去吧,跟他们玩玩,免得他们不放心。”
坐在亭子上抱着暮春无聊的容辰听了, 立刻笑逐颜开,抱着暮春的脖子在它额头的花瓣上亲一口。
“那暮春就交给二哥了,你们要乖,阿辰很快就回来。”
连蹦带跳飞走前, 少年不忘先将小伙伴抱下去放在林照月旁边。
“等等, ”林照月抬眼看他叮嘱道,“换一把武器,只能用最普通的剑招, 在山脚下玩玩就回来。”
“好哦。”容辰不在乎为什么,乖乖点头应下, 迫不及待跳上马。
马鸣萧萧,身后是整装待发的蓝衣麒麟刀阵, 还有数十个武功高强却籍籍无名的大内高手。
……
无名天境。
以甜井村为中心,拱卫周围的七座村寨, 伴随着第一缕天光的到来, 便醒来了。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穿上最鲜艳好看的新衣, 欢庆他们最重要的庆典。
大榕树上挂满了祈愿的锦囊, 人们围着树跳着充满神秘意味的舞蹈,仿佛人人都化作祭祀,与天地神灵相近。
风吹起顾矜霄鬓侧垂下的额带,玉冠高束,梅枝为簪。
衣襟上的青鸾翎羽很淡,白衣边沿的青纹似有还无,汇聚到衣摆袖口流动的墨云纹上。
“在我们甜井村有一个传说,每年日照最长的一天,即便是普通人只要虔诚祝祷,就可以通过祭祀之舞,与神灵沟通。”笑容甜美的小姑娘,主动对远方来的客人解释道。
她心想,听说神灵会化身成人,偷偷混迹在他们当中一起欢庆呢。神灵是什么样子呢?不论是什么样子,也不会比这两位客人更好看了。
“什么人都可以吗?”顾矜霄垂眸轻轻地问。
细长的青色额带下,俊美沉静的面容,眉目线条干净又雅致。
仿佛蘸着五月清晨清凉的风,一笔一笔在水面画下。
小姑娘吸一口气,软软地说:“都可以。只要你诚心愿意,即便是满身罪孽的恶人,神灵也会愿意听你说话的。”
“那你听到过神灵的回应吗?”
小姑娘摇头又点头:“奶奶说她小时候听过。我,我没有。但我梦里梦到过。虽然神灵很忙没空回我,但他肯听我说话,我就很开心了。”
顾矜霄身旁的魔魅,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小姑娘回了个甜甜的笑,跟着小伙伴去跳舞了。
“真的有神灵在听他们说话吗?”
“想听就可以听到,只是未见得是神灵。”
顾矜霄唇边微抿:“那我们也试试。”
他伸手,轻轻牵着魔魅的手,走进人群之中也没有放开。
闭眼,轻轻地想了什么。
阳光和风在那榕树新嫩的绿叶闪闪发光,晕染出细碎的彩虹,仿佛整株树在发着湿漉漉的光。
鹤酒卿看着身旁的人,唇边的笑意缓缓漫上,他静静地一瞬不瞬看着那人,也回以同样的话。
顾矜霄慢慢睁开眼,侧首看向身旁的人。
他没有笑,脸上的神情一贯沉静。
此刻,眉梢眼角,甚至是每一分眼波,却像盛满了温柔醉人的佳酿,叫人每看一眼就更醉一点。
不远处有人在吹葫芦丝,有人在用雪岭。
——他们在唱什么?也是关于神灵的祝祷吗?
——不是,在唱情歌。
鹤酒卿看着他,在只有两个人的神念里,和着远处的人声笑声,用汉语唱给他听: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是一位吐蕃圣僧所作,没想到这里也会听到。”顾矜霄唇边浮起清浅的笑意,轻轻地说,“天上的仙鹤,借我洁白的翅膀,我不会远走高飞,飞到理塘就转回。”
远处的歌声也唱到了最后一句——
驾鹤高飞意壮哉,云霄一羽雪皑皑。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
鹤酒卿握紧他的手,笑容微转薄:“若是我们走散了,我该回去哪里找你?”
两个方士,哪里会有可能走散。
但一个认真地问了,另一个便也认真地答。
顾矜霄思索了片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吧。”
鹤酒卿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澜江码头看日出的地方。”
顾矜霄眉宇微蹙:“夏日涨水,那里已经被湮没了。”
“是吗……”
远处忽然一阵编钟低沉深远的声音传来,在大榕树前面的翡翠湖更远处的山上。
这是天道流的天道大典,终于开始了。
……
编钟奏乐,刀剑击鸣。
有意向道主之位的人,依次站在天道台上,焚香上达天听。
通常这只是一个过场,只要没发生香突然断了的不祥之兆,就算过了。
然而,那一天,偏偏就是这个环节出了错。
祭天的香被人换了,换成以彼岸花制作的轮回香。
这不是意外。
轮回香的外形素来特别,绝无错认可能。祭天用的香也很特别,必然是有人提前特意备好的,就为了今日。
轮回香不同于引魂香,连在天道流里都被当做至邪之物,小心保管。
此香只有一种用途,就是用来对付一些极为狡诈的恶徒。比如上次裁魂作裳的苏影。
吸食此香的人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