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贝娘的归属尘埃落定。陈氏夫妇再怎么哭天抢地,在一纸冰冷的卖身契前终究束手无策。他们倒想报官,可惜官府的衙役一听事情经过,便不耐烦的道:法令没规定儿女不能自卖自身。至于卖身银子,自个儿回去和女儿商量。
陈氏夫妇这才绝望。在贝娘冰冷的目光下,要钱的话,也始终没敢说出口。
贝娘却不是绝情的,父母无情,兄长淡漠,但弟妹却与她感情甚笃。
“我赚了钱。不会忘记你们。”贝娘冷声对父母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小妹不能再做采珠女!今后我混得好了,会带妹妹一起去城里干活。至于两个兄弟,愿意搏个出身的,我也会尽力而为。”
贱民改良藉是不可能了。但如果能遇上个好主子,奴藉也比贱藉强百倍!
陈氏这才止了泪水与满心的恨意:“你兄弟明明可以做良藉的!”
明珠扯嘴冷笑:“娘你是有多天真?贾老爷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有见过贱民转良藉的人?”
陈氏一噎。
“要转良藉,只有偷顶死人的户口。您若是想兄弟们背井离乡担惊受怕一辈子不敢回家也执意不悔。那等我赚到钱,帮兄弟这把也未尝不可。”
陈氏瞪大眼,震惊不信的道:“什么?贾老爷没这么说过啊!你别骗我!”
贝娘冷笑:“骗你?你就当我骗你吧!”她转身摸了摸小妹的头,望着小妹瘦小的身子,眼睛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阿兰,等姐姐来接你,好么?”
阿兰用力的点头,泪珠子直流:“嗯!月家都是好人。我放心!”
贝娘忍住泪,拎着极轻的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去。阿兰哭着追出门,看着姐姐的背影,泪眼朦胧中仿佛见到了在海浪中搏斗的鸥鸟,坚强、无畏。
月家,正在作坊内赶制饰品的明珠见到瘦了些许,但精神气十足的贝娘,淡然一笑:“来啦!”
贝娘点头:“来了。”
放下手上做了一半的镶宝石坠子,明珠的笑容更加明媚。贝娘看了也不禁有些失神:怎么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幸运的人呢?长得美,聪明能干,家世又好!
“为了把你从贾老爷那儿弄出来。足足花了我一万两银子。”明珠实话实说。她送给贾老爷的那些珍珠宝石,不止一万两。
贝娘脸也不红:“我可以帮你赚回来!萧老太太当初也只是一个只会打鱼的渔女而已!”她满面骄傲,“将来我也会和萧老太太一样厉害!”
明珠轻轻拍手:“萧老太太乃一族掌妇。虽然风光,但还是少不了伺候一大家子的男男女女大小姨娘。呕心沥血,有什么意思?我们女人,该有自己的事业。”
明珠对贝娘的期望绝不是做一个家族的掌妇!原以为自己这番话贝娘听了会大惊失色,没想她面露惊喜之情,欢喜的道:“你也这么想?!可恨我即是贱藉,又一穷二白!”
明珠大为意外!第一次,她在这个时代的人身上,有了知音之感。
“你既然投靠我,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可否愿意到我的铺子里从一个小小的管事做起?”
贝娘欣然同意。她知道,她的人生,从今日起,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
明珠收了贝娘后,还想将斗珠赛中开出水滴珠的丁大郎收到麾下,谁知双方约了碰头,浅谈一番后才意外的发现,丁大郎竟然是越州城内想买她珠子的丁二胖的兄长。丁家也是合浦小有名气的商户!
明珠立刻改变策略,收揽变成了合作。丁大郎家里的珠宝生意早遇上了瓶颈,正在寻求突破,月明珠伸出橄榄枝,丁大郎飞快的接住了。
“放眼越州,珠宝大项生意已经被三大氏族吃掉八分。丁家想在合浦再做大家族的生意,难。不过,只要另劈奚径,也不是没有前途。”
丁大朗搔着脑袋,苦笑道:“三大氏族,各有所长。另劈奚径,谈何容易。”
明珠轻轻吹散茶面飘浮的烟雾:“我只问你们,一、信不信我?二、敢不敢出海?”
丁大郎离开茶室后,抹了一头的冷汗!回头望了一眼,叹道:“年纪轻就是好啊!敢冲敢拼!”
明珠会了账后带着红玉一路闲逛,买了不少小玩意。途径瓷器店时,她总要进店张望两眼。红玉猜到了主子的心思,乖乖的跟在身后帮衬主子敲边鼓。
然而明珠失望了,她并没有找到哪怕一尊与妈祖瓷像有半分相似的作品。
“回去吧。”明珠眉心微拢,若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这案子也不会变成悬案。她现在,还是想着如何努力赚钱养家,满足她前世那般奢侈的生活!
两个月后,月家筹备了半年的珠宝铺子,正式开张。
开张前,月向宁带着明珠特意设计的请柬亲自前往三大氏族,自是得到了客气亲切的接待。看到请柬的家主们,无不为之惊艳。
手绘的请柬,三张主图皆不相同。谢家的请柬上画的是一枚娥黄花瓣粉红花蕊的的茶花花钗。与上次明珠送萧六的花钗同属一个系列,磨得薄薄的红宝石页片,经络清晰可见。恰到好处的枝槾上点缀着零星几颗雪白的小珍珠。茶花做得栩栩如生,配色极美。谢晓轩瞧着请柬半晌没回过审。这等画工,此等设计!他真不知父亲为何要放任月家坐大?现今想拦,是否还拦得住?!
萧家的请柬上画的则是一只珠光闪烁的八宝华胜。金丝累出如雀屏般的完美扇形,顶部一弯十一颗通透水润的白玉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