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不得不承认,正如石祭酒所言,刷声望的行为确实对自己形成了道德绑架,若非他同时不忘刷出点fēng_liú才子名声,只怕现在娶了六七个妻妾也要遭到别人指指点点。
而对于石祭酒提出的真假青天说法,他更没心思去争论,这对于当前处境是毫无意义的。只随口询问道:“本官虽然两年前到过几次国子监,但都是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现如今诸监生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石祭酒叹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诸生人心曰浮,不安于学,稍遇风吹草动便喧嚣生事。纲纪如此不振,正该整治风气,严加管教。”
“什么人心不古!人心从来就没有古过,借古非今是无能的借口!”李佑义正词严的驳斥道。
不等石祭酒说什么,李佑继续说道:“国朝初年,监生肯勤奋向学,岂是严刑厉法之果?盖因当时科举监生二途并重,坐监出身前途广阔而已!
而今时科举独大,进士举人为贵,监生出身选官不易,即便中选也沉于下僚!前途如此,出路渺茫,谁还肯费力争得上游,若学之无用,怠学乃是人之常情也,苛责无用!”
石祭酒也谈道:“此言差矣,本官以为…”
李佑挥了挥手,打断了石祭酒:“勿复多言,本官今天不是找你辩论来的,大禹治水,堵不如疏。要多想想还能叫他们干什么,以利诱之,辅以严法,自然消停!本官怎么做,不用你来指点。”
虽然李大人气势太盛了点,但配合他正五品风宪官和代表朝廷督察巡视的身份,并不算过分。外差御史摆出见官大一级的派头,乃是常事。
石祭酒顾不得计较李佑的态度,满怀期冀的连忙问道:“李大人有何打算?”
李佑理直气壮道:“本官初来乍到,如何知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先看过再说!”
石祭酒无语,前头说了许多大道理,最后来一句不知道,这李佑不会也沾惹上了夸夸其谈的毛病罢。试探道:“既然李大人到任,本官这就将监生聚集,请李大人训话。”
李佑拒绝道:“不必了!你找个别人,先领着本官在监中巡视一遍,再论其它。”
这让石祭酒微微放心,至少说明虽然李佑嘴巴一如既往的敢说,但行事还是谨慎的,不会盲目动作。便使人叫来司业,命他带着李佑在监内巡视去。
国子监占地广大,彝伦堂只是一小部分,李佑在现任司业孙大人的带领下,简单的转了转。
彝伦堂两旁有东讲堂、西讲堂以及东西厢房,后面还有后堂和药房。从前面太学门到彝伦堂之间的甬道两侧,各有一列建筑东西相对。东边是绳愆厅、率姓堂、诚心堂、崇志堂,西边是博士厅、修道堂、正义堂、广业堂。
绳愆厅和博士厅是学官所在,各有三间;其余六堂则是学舍,各有十一间,中间一间是教师师座,两侧十间则是监生学习之处。李佑透过窗户看了看,每间都是大方桌两三张,围绕长条凳若干,约摸坐有数十监生。
国子监上一任李司业是在前年被李佑干掉的,现在这个孙司业也正是在那之后接任的。故而他对李大人的丰功伟绩很有耳闻,小心翼翼的很,唯恐有所不周,惹祸上身。
见李佑透过窗户望着监生,便主动介绍道:“监中六堂,分为sān_jí。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为初级,修道、诚心二堂为中级,率姓一堂为高级,在处级积分够了八分才可进入中级学习,在中级积分够了八分,才可进入高级学习。按照祖宗法度,共编为三十二个班,在监监生约有三千人。”
“这只是在监的?不在监的有多少?”
孙司业又介绍到:“从率姓堂修满肄业,在各衙门历事的大约还有千余人。”
李佑了然,身边就有个现成的例子,崔真非崔先生崔师爷就是苦逼的历事监生出身,又选不到好官位的。
这一大片算是教学区,在教学区东北角有个广居门。从广居门出去,就是监生住宿的号房,共计有两千多间,每两名监生一间屋子。
号房此时空荡无人,没甚好看的,又从另一个储才门出去,则是土地祠及典簿、典籍、掌馔厅和仓库。
其中典籍厅占地很大,除了五间正堂,还有东西厢房若干,后堂若干,形成了两重不小的院落。这引起了李佑的注意力,顾名思义,典籍厅就是掌管图书所在,这算是国子监图书馆?图书管理员这个行业出人才啊。
典籍是个九品官,见有上差巡视,匆匆忙忙迎出典籍厅院外。李佑点头示意过,便向内行去。
李大人没有进入正堂,在院中四望,却看到角落井口处,有几个满身油墨的工匠蹲在那里用木盆洗手。李佑疑问道:“贵厅有工匠?”
那姓邹的典籍答道:“敝处负责印制书籍、讲义、试卷、文纸,用量极大,自然备有工匠。”
原来不是图书馆而是印刷厂啊,李佑略感失望,正要走人。又听见那邹典籍滔滔不绝的吹嘘道:“不是下官自夸,敝处这里有几十个熟练工匠,印书又快又好,在全天下也是排的上号的,就连大内印制书籍,也时常找敝处代印。”
恰好此时,有位老工匠端着字盘,从厢房走了出来,让李佑眼前一亮。他不是没有与书坊打过交道,印象里大多数书坊印刷书籍还是用刻版的方式,一页书籍刻一张版面。江南有些名家还专门收藏这些书版以为风雅,甚至有多达数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