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郑朗看了看外面。
杭州地处南方,天气暖和,春天便来得早,才过元宵节,寒峭的风便轻柔起来。悠悠东风从海上吹来,象是少女的身体,温软而又滑腻,带着清新醉人的气息。但郑朗眼中有些忧色。
崔娴关切地问:“官人,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若是让我领兵作战,会如何?”
“你领兵作战?”崔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忽然笑起来。
“笑什么?”
“你会领兵作战?”崔娴又笑,差一点笑弯了腰。
“为什么发笑?”
“你学问是好,可行军打仗,你懂么?”
“我不是在看孙子兵法?”
“难道你想学赵括?官人,你还是做好官吧,不要胡想。”
“不是我会胡想,是朝廷以后必然会派我去西北。”
“何来此言?”崔娴不笑了,紧张地问。
“西北会打很久,但朝廷会指派文臣为边境各州各官首官,调动指挥军队,你说我能不能逃得过?”也未必,但十有八九会去之。
“你从来没有打过仗……朝廷为什么不派武将?”
“朝廷没有武将了,以后文臣就是武将。”郑朗讥讽道,不是没有武将,很多,可武将最后一丝权利也让文臣夺走了。
“文臣们会打什么仗?”
“文臣们不会打仗,会夺权,会巩固士大夫的地位。”
“但你不能去。”丈夫写写书,治理一方百姓可以,上战场是怎么回事?崔娴担心了,若真如丈夫所说,朝廷必然早迟调丈夫去前线。
“所以我在看孙子兵法。”
“官人,不是那么回事,看也不起作用,韩信、霍去病他们从来不看兵法,却是绝世名将。赵括、马谡看了也是害国家。”
“你倒懂得多,但不看岂不更坏,因此我给杨家、王家兄弟看兵书战策。”
“那不同的,他们只是拱卫一下矿藏,不是真的对付整个国家。”
“我不去行不行?别的地方,可以拒旨不听,西北能不能拒旨,会有人说我怕死的。”郑朗叹息道。不是不能看,真看看,会起帮助作用的,比如孙子兵法不但用在军事,实际生活中也有借鉴作用。但到了战场,是统帅能力,练兵能力,对机会的把握能力,对战场的判断能力。不是画地图,地图上两支军队在一起,其实可能会隔着一座山一条河,那怕只隔着一座矮山一条小河,都能决定几万几十万军队生死存亡。吏治时错误了可以作修正,战场上错了,必然会惨败。自己有本事将死人吹口气吹活吗?
就是韩琦那一战的结果,郑朗也无法接受。多少名将,多少英勇的将士,又花了多少钱帛,结果如此,自己能不能安心?
“官人,术有专攻,要么真去了西北,让一武将做你的幕僚。”
“不行,站的角度不同,考虑的问题就不同。”
江杏儿道:“官人上书吧。”
“上书?为起警戒作用,我提议诛杀郭劝,不知道已经得罪多少士大夫,难道我想与所有士大夫为敌?”
正说着话,门房禀报道:“郑知府,朝廷钦差来了。”
郑朗迎出,还是孙全彬给他下旨的,王昭明已经在路上,但赵祯先派孙全彬前来将旨意下达,让郑朗做好准备。
孙全彬将圣旨宣读。
郑朗听完后,忽然说道:“你对陛下说,这道圣旨臣不受。”
“为何?”
“先说直学士,臣就不能受之。”
“圣旨上说不准拒绝。”
“圣旨是说过,但麻烦孙内侍再回去转告,臣不能受,原因有二,此乃海外之事,十分遥远,虽然矿工勘探有矿藏存在,究竟有多少未必可知。万一只是表面一层,怎么办?这是臣,臣心中清楚,陛下却不清楚,是在听臣说,若有他人也用海外的事做文章,弄虚作假,朝廷不好查证,难道不怕我宋朝也发生徐福的事?”
“但是真的。”
“是真的也不能开此例,再者,馆阁之职,乃是国家载培重臣之所,以前三位先帝选择馆阁之臣,还要进行复试。纵然是状元,也未必能入馆阁,故一经此职,遂为名流。可从陛下起始松懈也,如臣,陛下虽授馆阁为兼职,非是实职,但有没有进行一次考试?臣已经开了一个恶例,万万不可再开。一旦开之,大臣们往往为树私恩而滥事推荐,会使馆阁之中,半是膏梁弟子,最终吏干之才,羞与之比肩,得之非以为荣,而为耻者。陛下若受臣馆阁之职,等臣将杭州事了,先行考试,然后等候矿藏消息,非有几千万贯收益,万万不能受。以免后人侥幸。”
不是问题重点,实际郑朗想避恩宠,这件事不用几年,几个月后就有好消息了。大量的矿工,工具,火药,以及拱卫的军队一旦到达倭国,要不了多久就会动工。
算朝廷不急,那些大户人家也会睡不好觉的。这就是掺杂了私人契股的作用。
几个月后,就会有大批金银送回国内。
可这份功绩太大,自己岁数小,资历浅,眼红,别以为直学士是荣光,得之别人会更加不舒服。这是赵祯朝,换其他朝代,这群猛人们,早就将自己撕了吃。
不能受啊。
王昭明这小子立了功,进了一谏,否则再授一个开国候,后果更不堪设想。
但真正权利的真谛是什么?许多人不懂,加官进爵,错!一要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这是资本,二要有一群人认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