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艳当年之所以毅然决然地入了道门, 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讨好方成乾, 但是有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不愿意早早嫁人生子,从此囿于后院那一亩三分地。
本朝在宋之后又发展了很长时间, 和方艳印象中前世的元明清之时有些相像, 而这几个朝代,可从来没有出过公主干政的事儿, 追溯上去, 这种事儿恐怕还是得到唐朝。
公主出嫁之后就是外人, 不管是出于对身体健康考虑,还是为了政治声誉, 入道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些原因瞒不过朝中的那些老狐狸的。
冯恩里平日里不声不响, 私底下门清儿。先帝已死, 除了太后, 没有任何人有权力插手陛下的婚事。
女人的婚事和男人又是不一样的,在面对几百年未曾有过的女帝之时, 禁忌有很多,但是婚事绝对在其中名列前茅。
“以后不许再妄议后宫之事。”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名野心勃勃的下属, 冯恩里轻声道。
“丞相——”那下属还要再好好哀求一番, 谁知平日里的老好人就这么着一眼扫过来, 就让他悻悻然的住了嘴。
好像——冯大人自从升了官,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心中嘀咕着,这名跟随冯恩里了许久的侍郎就噤声退了出去。
自今年初以来, 这朝野之中一直在暗流涌动, 现如今, 皇位更替之后,那暗流倒是涌动得不那么剧烈了,但是那各怀鬼胎之人,却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冯恩里心中长叹,方才进来献计的那名属下是他一贯以来看重的,可是却仍然在贪心面前蒙蔽了心智,照这样看来,以后想要为陛下进献美男子以求重用的人,绝对少不了。
可不能让他们连累了自己。冯恩里正在思索,却听见又有人进来禀报。
“大人,狄人使者阿法罗前来拜访。”
狄人?
冯恩里对狄人了解不多,礼部虽然也负责接待事宜,但是刘建安对狄人重视地过分,这事情之前从来不从礼部走。
“叫进来。”
狄人虽然打败了西北军,毕竟也只是一场局部战役,不值得贵为一国宰相的冯恩里亲自迎接。
那进来的使者正是阿法罗。
“丞相大人日安。”
冯恩里颔首道:“使者免礼。”
他平日接待的外国使者也并不少,那些小国家前来朝贡都是自有一番章程的,冯恩里自然就按着往日的规程走,自觉对阿法罗已经十分客气了,在阿法罗看来,却仍然是一等一的傲慢凌人。
“使者前来何事?”
仆人悄无声息地上了茶,又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阿法罗朗声道:“前月圣朝皇帝陛下曾经有言要让我等回到家乡的蛮夷部落,宣扬圣朝恩泽,鄙人在圣朝生活了有一朝年岁了,也有些思念故乡。故乡的水草虽然不如圣朝的水草肥美,一干物事也比不上圣朝的繁华,可是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鄙人还是想要回乡的。”
冯恩里点点头:“使者果然对我朝文化深有研究。”
这俗语虽然俗,毕竟阿法罗是不通文字的蛮夷,有这种水平,冯恩里已经相当满意了。
“大人谬赞。”
阿法罗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居然能从满脸的络腮胡子里露出一个诚惶诚恐的表情来。
“只是圣朝皇帝陛下贵人多忘事——并没有下来谕旨。鄙人来圣朝乃是奉了父王的命令,有重任在身,虽然思家心切,却也不敢贸然离职。还、还请丞相大人——”
话说到这里便也够了。
冯恩里捋捋自己长白的须子,道:“莼鲈之思也是人之常情,你既然如此思念家乡以至于找到我门上来,想必也是一名直人,我这便给你递一份折子便罢。”
又从白色的眉毛下射出一道精光:“只是陛下究竟如何定夺,可就不一定了。你还是回去恪尽职守为上。”
“鄙人自然懂得。”阿法罗自然应是。
冯恩里微笑点头。
这折子很快写好送往了宫中,在御书房和小山一样的折子死命奋斗的方艳打开奏折时,脑子都是木的。
方成乾是实打实的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那一类型。自己优哉游哉修仙成道去了,把身后一干百姓和方艳给坑害得不清。
这朝野之间形势之糟糕方艳早就有所估计,但是当真看到了四方的消息,心中还是忍不住要骂娘。
各地的折子仍是歌功颂德为多,报祥瑞的也多,可是从仅有的那几份良心未泯胆子大的官员身上,南方今年几个村子糟了旱灾,粮食收不上来,四处逃荒,不少人投了青凤教。
北边几个县吏治不清明,知府腐败,四处搜刮银两,掘地三尺地找钱,人人怨声载道,往四边的县城逃人如同逃荒。
西边又和边境的大宇人起了摩擦,动了刀兵。东边有一伙海盗突破了海禁,靠海为生,四处劫掠。
本来方艳呆在御书房是为了逃避后宫中的一摊破事的,谁知这御书房中也是一摊破事。
刚拟好一份公文的标准格式,打算以后分发出去让百官都按着这个写折子以彻底地杜绝那些歌功颂德拍马屁的空话,随手拿了一份折子起来,就是冯恩里递上来的。
这折子没有红标,并不紧急,因此虽然是丞相的手笔,也分在不太重要那一摞里。
打开一看,冯恩里到底是近臣,而且是个听话的近臣,这折子言语简明,文笔干练,寥寥十几字将事情说的一清二楚,让被动辄几百上千字,甚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