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秦大王夫妻和陆文龙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着这样的焰火,仿佛是围观的普通人一般。当正中一朵焰火盛开,仿若就在头顶炸开。花溶泪如雨下,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彻底达成了。飞将军,他终于得到了天下。
从此,他便是这临安的王者。
为了这一天,整整消耗了十八年的岁月——那也是一个女人一生中全部的黄金年华。从此,自己便如衰弱下来的垂柳,到了自己人生的冬天,就如一支藤蔓,唯有依附着身边这个男人——幸好他还在!因为,此时此刻,他正紧紧拉住自己的手,一如一座大山!
她悄然擦拭了眼泪,在熙熙攘攘的喧闹里低语:“秦尚城,我们回家了吧……”
秦大王竟然在如此的喧闹里听得一清二楚,又是一朵焰火炸开,但见焰火的照射下,她面上泪痕已干,满脸都是笑容。这一刻,他仿佛竟然察觉到她是真心诚意的——是真正发自内心的选择了自己——愿意跟自己回家。
回到岛上的家里,那里,还有自己的儿子——小虎头!
陆文龙,小虎头,花溶,自己,也许,不久后还会有小闺女……一大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自己哪怕滴酒不沾了,又有何妨?
这一切,结局是那么完美。可是,心里却在碎裂,一点一点地碎裂。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欢呼声,无穷无尽的欢呼声,排山倒海地传来:
飞将军!
飞将军!
飞将军!
是飞将军率领人马出来,接受各界乡贤,绅士,投降的官员,名流们的拜见……成王败寇,历来,人们都只臣服于强者。投降的官员们,不乏昨日之前,还在誓死效忠赵德基的……但是,此时,飞将军已经是他们的王!
飞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卓然挺立,那么出众,前呼后拥,王者之风……整座城市,全部已经在他的脚下。整个世界,已经在他手中。就如他沧桑的面容,此时,变成了胜利的象征,跟脚下这座如花似玉的临安,形成如此鲜明的对照。
一切都是他的。
妻子是他的,小虎头是他的。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结局——自己反倒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多余人。
秦大王想,自己还剩下些什么呢?
强留着这些,又算什么呢?他是一个男人,可以爱一个女人,但是,却决不能允许自己如此无趣地夹杂在一群人之间——成为一个多余人。
这已经不是爱或者不爱的问题了,原来,这世界上,竟然有许多事情,并非是爱或者不爱就能决定的。
他忽然很想喝酒,狠狠地,尽兴地,就如当初海盗生涯一般快意恩仇。可是,掌心传来的却是她的温暖,她柔声的细语:“秦尚城,我们回去吧。”
他在她眼角的余光里看到泪光,也许,这是错觉,因为她其实是满脸的微笑,温存。真心诚意,就像她在宋金边境时候的一夜白头。他在这个时候,竟然想到——这个女人,真正地,是爱过自己的。他忽然欣慰起来,也拉紧了她的手,语声温柔得出奇:“丫头,我们回去吃点宵夜,我饿了。”
她嫣然一笑,看到他同时也拉住了陆文龙的手,语气温和:“儿子,走吧。”
陆文龙那天被他醉后怒骂,一直在赌气,此时,方听得这声充满深情厚谊的“儿子”,少年低下头去,也拉住了他的手,好一会儿才笑起来:“阿爹,我们快回去吧,我好想念小虎头。”
这一声“阿爹”,如此地发自肺腑。那是不枉自己多年的疼爱和心血,秦大王呵呵大笑,拉了妻儿就走:“好好好,我们总得好好逛一下临安。现在天下太平了,就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带你们一路游山玩水……直到尽兴为止……”
陆文龙大喜:“行啊,阿爹,可惜,要是小虎头在就好了。”
一家人,在满天喧哗的人声鼎沸里往前走。飞将军在高头大马上,往人群里挥手,一路都是开道的人群,万千人中,却忽然看到秦大王,因为他的个子那么高大,那么出众,想叫人不发现都很难。然后,还有他身边的女人,儿子。
他的笑容稍稍黯了一下,却很快就恢复了,益发镇定自若,向这座城市的人民挥手致意。
三人回到临时的客栈。这是花溶安排的,没有随其他将领住进临安的家属专区,而是自己寻了一间小小的客栈。
三人回去的时候,鲁提辖也恰好而来,提着碗口粗细的禅杖,看着这一家三口,笑容满面:“阿妹,老秦,文龙,洒家今日到处寻你们……”
陆文龙见他提着禅杖,好生意外:“鲁伯伯,你这是干什么?”
“洒家向你们辞行。”
花溶心里一酸,可是,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自己等人都要启程上路了,何况鲁提辖。鲁提辖仔细地打量三人,但见他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丝毫也看不出什么芥蒂。他心里本是十分担心的,而且,也怕再有什么意外,但见如此,方才觉得真正的放心,笑嘻嘻的:“洒家过不惯这临安的花花世界,要回东林寺了。老秦,阿妹,以后有空,就来东林寺游玩。”
秦大王豪迈一笑:“行,日后老秦去找你喝酒,再大醉一场。”
“好好好,既是如此,阿妹和文龙,小虎头有你照顾,洒家也就放心了。老秦,一切就拜托你了。各位保重。”
花溶心里十分惆怅,也只能对鲁提辖道了珍重,眼睁睁地看着他提着禅杖就走了。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