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汉子差点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这……这不吝于天生突然掉馅饼下来,还正正就砸中了他的脑袋啊!这不,把他砸得晕乎乎的,都闹不清楚这里是哪里了,好像喝多了极为低贱的果酒一样。
“小官人,你遮莫是在拿小的寻开心罢!小的身无长处,就会操舟、捕鱼,大字不识一个,如何能给小官人做事?使不得的,使不得的……”这汉子连连摆手,若不是他坚持要把鱼给张正书,恐怕他此刻已经走了。
张正书大为惊奇,这汉子是在欲擒故纵,还是真的这般憨厚?寻常百姓听了这事,莫不欣喜若狂,甚至要烧香还神的。进张家做事啊,已经等于有了一个铁饭碗了,这还是比做小吏还要好待遇的铁饭碗!如果张正书是个平头百姓,他也肯定会心动的。
偏生这个汉子,确实一脸惶恐之相,没见半点喜悦,甚至还想走人。
张正书也算是“阅人无数”了,配合系统的判断,几乎没有遗漏的。可他真的没想到,世间真有这样讲义气之人,一时间也怔住了。
曾瑾菡也奇道:“这位小哥,进张家做事,工钱少说月入两三贯钱,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却也温饱无虞,甚至还有余钱添置家宅。这等美事,你为何拒绝?”
这汉子一脸憨厚地说道:“小的虽不曾读书,却也懂得‘无功不受禄’之理。小官人于小的有大恩,恩情尚未报却,还要让小官人雇我这无用之人做事,心下怎过意得去?便是旁人不说,内心也是不安的。小官人,小的是万万不敢从命的……”
张正书感慨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若是人人有你这胸襟,这社会就不会如此混乱了。不过嘛,我想找你做事,自然不是让你‘无功不受禄’的。相反,我还有事要求你。”
听张正书说得这么正式,这汉子也懵了,敢情这小官人是来真的啊?“小的何德何能?”这汉子诚惶诚恐地说道,差点没双腿一软了。
张正书正色道:“我就看中了你会操舟!这样吧,你且随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行字迷茫了,怔在原地提着鱼,很是滑稽。直到张正书走得远了,唤了他一声“跟上!”,他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也不顾地上青石板街的碎石扎脚,快步跟了上去。“这小官人行事,很是出人意表啊!不过怎么说,他都是个好人……”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谁待他好,他都能掂量得了的。这汉子看得出来,张正书不是在说笑,所以他也不再坚持己见了。只不过他还是不太明白,这张小官人看中了他的操舟技术,到底所图何事?
唯有曾瑾菡,隐约猜到了张正书的打算。
“郎君这是想要重用这个船家吗?”
面对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船家,曾瑾菡是略带迟疑的。但她知道,并非人家想要这样子,而是生活所迫,不得不这样。“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可真正体谅的人,却不多。曾瑾菡是很佩服张正书的,起码她这个未来夫君是真心待人,不管对方是官家也好,还是平头百姓,甚至是穷困潦倒的乞丐都好。
有的人很会装,装作一个好人。但不管怎么装,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
曾瑾菡知道张正书是发自肺腑的,是真正对这些贫民好的。这种事,完全作伪不得。像之前的郑老丈,还有现在的这个船家,哪一次张正书不是“多管闲事”?正因为是这样,才显得张正书的人品可贵。
要是张正书知道曾瑾菡这么评价他,恐怕会高兴得跳起来。殊不知,张正书就是单纯的看不惯人家穷困罢了。要是这些穷困之人是那些“刁民”也就罢了,纯属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可这些都是老老实实的贫民,受到了诸多欺压,这就让张正书看不过眼了。或许他这么做,完全没有顾虑到后果,也没有图什么回报,只是出于一片好心。可这也恰恰是“穷**计,富长良心”的真实案例,要是前一世的张正书,那是见到老头老太摔倒都不敢去扶的。没办法,兜里没钱,身上没胆啊!
张正书当然有自己的理由,他是知道中国人的性子的。别看那些贫民、泥腿子好像一直逆来顺受,不敢声张的模样。可一旦到了临界点,恐怕这些贫民、泥腿子爆发出来的能力,足以毁天灭地,终结一个朝代。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可惜,如今《荀子》都不被儒家承认,儒家也丧失了进步意识,完完全全沦为了统治者的工具。偏生是这样,才会使得那些文人士大夫吃人不吐骨头,最后导致社会矛盾爆发。有时候,张正书真的想让那些文人士大夫尝尝这种被颠覆朝代的滋味,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完全没用。因为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最大教训,就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是以,历史轮回反复,正是如此。
既然朝代更迭是不可避免的,那就只能做好当下了。
张正书率先走进一家郊外茶肆,迎出来的小厮满脸堆笑地说道:“小官人,吃些甚么茶?”
“先为我寻一阁子,茶水稍待。”张正书淡淡地说道。
“好咧!”
这小厮完全没有二话,年间来茶肆谈生意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小厮是见惯不怪。领着张正书他们,走进了一阁子内。但是,这小厮看着一个渔夫模样的汉子,提着一条鱼,赤着脚走进茶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