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师是王鹏十來年未见的钱佩佩。
自从当年的录像事件以后,钱佩佩就彻底消失在王鹏的生活中,这么多年來,王鹏每每想起钱佩佩为他做的一切,从心到眼都充满了酸涩。
他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可以和钱佩佩重逢,他要怎样來回报她曾经的付出。
然而,当她此刻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这不仅仅是因为时间令彼此都发生了许多改变,而是在这么多年后,他突然觉得任何回报对于钱佩佩都是无足轻重的,她如果需要他回报,当初就不会消失得那么彻底。
最终,还是钱佩佩先开口:“急着走吗?”
“啊!突然想起有事沒办,得马上去处理。”
钱佩佩的声音比起在梧桐的第一次重逢,更多了几分沧桑,王鹏注意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很深的皱纹,即使擦了厚重的粉底,依然掩饰不住风尘岁月在她身上刻下的深刻印记。
他的心里又像少年时期,她突然离开时那样,涌起浓浓的失落与愤懑。
钱佩佩似乎沒有察觉王鹏的神色变化,退开两步让王鹏出门,并且神色自如地问:“已经有人替你买了钟,要我跟你出台吗?”
王鹏像被人狠狠划了一刀,胸口一阵绞痛,侧过头凝视着钱佩佩问:“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做这个。”
钱佩佩轻描淡写地笑笑说:“遇人不淑,只能重操旧业了,看在我们是旧识的份上,如果你不打算带我出台,也请跟服务台说一声,算我全钟哦。”
王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钱佩佩,像是要看到她骨子里,辨识清楚她是否还是当年的她。
“干吗死盯着我呀。”钱佩佩终于注意他的目光,抬手抚在自己的脸上说:“我是不是老了很多啊!也是,现在的年轻姑娘都胆儿大、脸儿嫩、花活多,我们这种老早出來混的,除非是做了妈咪,否则是每况愈下哦。”
王鹏不想再听下去,收回目光,转身沮丧地抬步,晚饭时进入他身体里的那些酒精,早就在钱佩佩大大方方述说自己的职业无奈时,惊得躲进他身体的深处。
王鹏都已经走到电梯门前了,钱佩佩突然跑上來叫住他:“今天和你一起來的人里,有你过去的同学吧。”
王鹏整个身子一激灵,猛然转过头看着钱佩佩,想从她脸上找到她问这话的原因。
钱佩佩一眼看透他的心思:“我叫不出那人的名字,只是前些日子我刚到这里上班,被指派给他服务时,他瞧了我半天后问我是不是宁城人,是不是认识你,当时我沒想起这人是谁,刚刚看到你,忽然想起來好像是你过去的同学。”
王鹏吸了一口气说:“是,今天有两个是我同学,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哦,中等个,肚儿挺圆,平头的那个。”
郝摄辉,王鹏心想。
“你们聊起我了。”王鹏问。
钱佩佩有些自嘲地笑笑:“我说不认识你。”
王鹏心头又是一滞,看钱佩佩的目光中有了雾气。
电梯门这个时候开了,钱佩佩朝着轿厢指了指,就回身走了。
和钱佩佩说话耽搁了一会儿时间,王鹏下到大厅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坐在咖啡吧的郝摄辉和耿桦,还沒來得及朝他们打招呼,他又意外地看到天水公安局治安大队的贾杰带着一干便衣匆匆从旋转门进來,直奔水城专用的电梯。
王鹏定定地站在大厅的圆柱后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如果不是今天的场合特殊,王鹏断不会让钱佩佩又一次在他面前走开,而此刻看到衣冠端正坐在咖啡吧的郝、耿二人,和刚刚进门奔向水城的治安警察,他庆幸当年在梧桐的那一幕沒有机会再上演的同时,仍旧免不了从心底生出寒意。
当年林來发用那样卑劣的手段算计自己,王鹏完全能够从对方的立场理解这样的行为,但如果今天这一切是郝摄辉设计來陷害他,他在感情上就实难接受。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王鹏在大厅休息区找了一个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位置坐下來,等待贾杰等人从楼上下來。
约半小时后,贾杰带着人从电梯里出來,看上去沒有任何收获的样子,有个年轻人走在贾杰身边抱怨着,大意是查出谁瞎举报定要让这个人好看。
坐在咖啡吧里的郝、耿二人应该也看到、听到了这一幕,王鹏隔得远看不清他们的脸部表情,但这二人随即起身往电梯急奔的举动,很大程度上印证了王鹏的猜测。
走出雷迪森,上了出租车的王鹏,很快就接到滕云飞的电话。
“老四,你去哪儿了。”
“别提了,本來是想下去借火抽烟的,结果被风一吹,吐得一塌糊涂,我就干脆换了衣服回去睡觉了。”
“你已经回了。”
“嗯,车上呢?马上就到宿舍了。”
滕云飞在电话那头长吐了一口气,接着就说:“幸亏你走得及时,我刚刚还担心你正打炮让警察逮个正着呢?”
“警察。”王鹏故作惊讶地提高了声线:“你们沒事吧。”
“沒事沒事,辛书记泡了澡说头晕得厉害,我陪他去楼上喝了一会儿茶,后來就接到老三的电话,说警察突击扫黄,他找不到你人,急得什么似的。”
“这家伙也真是的,找不到不会像你一样打电话问我。”王鹏故作轻松地反问。
“估计是急糊涂了,好啦!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今天玩得不尽兴,找时间我重新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