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德邻是一个天性凉薄的人。他曾经全心深爱的裴如兰,在令他失望之后,即使是死,也不曾令他动容。何况是一个倒贴过来的王宝珍?
眼看着王宝珍披着狐皮大氅在两个锦衣卫的拉扯下,跌跌撞撞出了府门,他竟然没有一丝关心之色,反而冷冷吩咐门房关门,自己回到了书房去。
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微寒早就派人看着前面的动静,听人回报说云夫人被十几个锦衣卫拖走了,清瑟、缓筝和李妈妈都是大惊失色,只有云微寒露出一个微笑。
进了锦衣卫诏狱,落到了裴玉京手里,云夫人的生活会很精彩吧。
这次她和凌玄翼、裴玉京三人的首度合作,算是取得了一个阶段性胜利。这个时侯,当然是去接收敌人的财产。更重要的还是要扩大战果,推动下一步的计划。
云微寒让清瑟拎起她早已吩咐厨房熬好的汤,向着外院书房而去。
今天的事情弄得整个云家人心惶惶,各处下人都奔走相告,扎堆商议,不知道云府的天是不是要变了。
云微寒一路上走来,看到各处本应有人的位置都少了不少人。
云微寒直接来到外书房,书房小厮知道如今在云德邻心中,云微寒的分量极重,看见她就连忙进去禀报,很快就满脸堆笑地出来请云微寒进去。
云微寒从清瑟手中接过食盒,小厮连忙弯腰帮她推开房门。
云微寒走进书房,却看见云德邻背着双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父亲。”云微寒轻声叫道,“窗户边上太凉了,小心染了风寒。”
云德邻转过头来,看了看她,目光十分复杂。
这个女儿,他竟然看不透了。
当初拒绝作皇长孙侧妃,现在却选择了作定南王侧妃,如今看来,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布置。
这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吗?
这个被他忽略了十几年的女儿,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以自己的方式,成长到了今天的高度。
云微寒不顾他打量的目光,含笑说道:“父亲,我看你这几日脸上的燎泡越来越严重,就请人帮忙找了个好用的食疗方子,熬了个汤。你试试看,也许有用。”
云德邻“嗯”了一声,从窗边走了过来。
云微寒打开食盒,捧出一个小碗。
乳白色的汤水冒着热气,带着淡淡的药香,却并不刺鼻,带来一室的暖意。
云德邻对云夫人王宝珍被锦衣卫带走无动于衷,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对于王宝珍的欺骗和背叛非常介意。
他是不怎么爱王宝珍——因为她相貌平平,因为她主动倒追,因为她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和安平侯府的背景才成为他的妻子。
但是在他心中,是把王宝珍当成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的。因为王宝珍爱他,爱到死心塌地。和她成亲之后,在裴如兰那里受到的挫败和伤害全都在她那里得到了弥补。
可就是这个他认为最值得信赖的女人,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情。
她对微微不好,他可以当作是她嫉恨裴如兰;她挪用裴如兰的嫁妆,他可以理解成是为了贴补家用;就算是放高利贷,他也可以认为是为了给两个女儿攒嫁妆。
但是,她为什么要背着他做这些事情?为什么把这些收益都弄成了她的私房钱?他没有兄弟,微微也管不到家务,对她来说,公中的钱与私房钱有什么区别?
联想到王宝珍把裴如兰嫁妆中那五幅最珍贵的字画偷偷送到安平侯府的事,云德邻当然就知道了,王宝珍弄这些私房钱唯一防备的人就是他,就是她口口声声最爱的夫君。
这让云德邻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笑话,被一个这样的女人玩弄于股掌。
这个时侯的云德邻,是人生第二次脆弱的时候。第一次,被王宝珍趁虚而入;第二次,却是云微寒赶上了。
云微寒在这个时候带着热汤来看他,还关切地让他注意身体。
虽然云德邻此时已经知道他这个嫡长女不是什么善茬,但是心里还是不由地热了一点。
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坐到书桌后,对着云微寒点了点头:“你怎么过来了?”
云微寒将汤碗向他推了推,然后自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父亲,我听说母亲被锦衣卫带走了?”
云德邻的脸又拉了下来。
云微寒可不怕他的黑脸,她继续说道:“父亲,你没有出去看,如今家中已经人心惶惶,各处当值的下人都脱岗乱跑,如果没有人出来安抚下人的话,恐怕今天晚上连饭都吃不好了。”
云德邻一听,才想起来他情绪激动,居然把这些庶务给忘了。
他想起来家中的下人有一多半倒是王宝珍从安平侯府带过来的家生子,脸色更难看了。这样下去,这个家到底是姓云还是姓王呢?
既然已经休了王宝珍,这些下人也留不得了。
他站起身来,命令小厮去通知管家云秉忠召集所有下人到外院来听训话。
在云微寒的劝说下,云德邻喝了汤,才带着她一起走了出来。
云微寒见他要训话,便向他告辞,却被云德邻拦了下来。
云德邻道:“微微,今后云家内务,就交给你来打理。没有必要躲着他们。”
云微寒愣了愣,她是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提出来,云德邻就主动要把内务大权交给她。
不过想想也不意外,云夫人没了,家里的日子总还要过。谁来管家?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