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条项链,被设计成眼球的形状,整个眼球被涂成了古怪的橘红色,眼眶镶嵌了一圈烟火。
艾比伸出手去触碰它,那烟火就像燃烧的火圈般“呼”地在眼周烧过一圈,然后迅速消失;剩下栩栩如生的眼球“咯吱”一声,突然从内部长出两排尖尖的牙齿,上下一碰,发出“桀桀桀”的怪笑。
艾比在看到它掉出来的刹那,啜泣就从喉咙里溢出;这下一听到笑声,发达的泪腺再也管不住,泪水“哗”地奔涌而至。
她把那条项链贴着心口,仿佛这样能再感受熟悉的温度似的。
牙齿仍然不知疲倦地上下咬合,突然像咬到了什么东西,发出被冷到似的“咔咔咔咔”声。
艾比愣了愣,赶紧把项链举在手里,在灯下仔细端详。
牙齿还在“咔咔咔”地,像有人狠狠地咀嚼着冰块。
艾比的脸上闪现一丝迷惑。
眼球项链以前从来没发出过这样的怪声,虽然造型委实恐怖了些。艾比在收到这件礼物的时候险些从座位窜上长桌,但实际上当项链露出牙齿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从猩红的口腔里吐出了一颗比比怪味豆。
艾比当场就气乎乎地把它吃了,出乎意料的好吃。比比怪味豆是热牛奶咖啡味的,那滋味她现在还记得。
然而现在,眼球还在精力十足地“咔咔咔”响,仿佛能叫唤一辈子。
艾比擦了擦眼泪,犹豫地把手指往牙齿里伸。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艾比的手指伸进口腔的刹那,“咔咔”声顿时消失了。两排牙齿僵硬地张着,突然像吃到了辣椒之类的刺激物一样,“噗”地吐出了一个纸团。
纸团弹射到桌上,被艾比捉住了。
她把揉皱的纸团打开,在灯光下仔细地摊平。
看到熟悉的、圆乎乎的字迹,艾比挂着泪珠的脸蛋忍不住又露出一点笑了。
纸团上写着:
『你要多笑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末尾加了个丑到离奇的吐舌头表情,以及小小的ps:『答案在下页。』
艾比把纸条翻过来,背面画着简笔画:一大一小的火柴人,瘦瘦的线条,手拉着手在巨大的陨石坑上摆动。
在艾比看来,那就是个陨石坑,在月球上常见的那种;又或者是史前怪兽的脚掌印。
但纸条上说:『因为这样我们可以在你的酒窝上跳舞!』
原来陨石坑是个酒窝。
『笑吧!一定要多笑笑啊!』
火柴人站在画面的中央,坑的左右上下都挤满了无意义的“哈哈哈”和“踢踢踏踏”的拟声词,看上去像头顶开花般热闹。
艾比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在这一刻的感受:她并不是遗忘了它,而是她习惯逃避太久了。逃避是她的蜗牛壳,是解决一切问题的万金药。
为了摒弃令人不快、甚至鼻酸心酸的过往,她放任自己远渡重洋,从伦敦来到纽约;同时也放任珍贵的礼物在抽屉的盒子里蒙尘。
但现在,她突然不想逃避了。
她要感谢妈妈和纳威,如果不是他们,她兴许永远也发现不了那个纸团。但当纸团被剥开的那一刻,一切快乐的、幸福的回忆也蜂拥而至了。
艾比最后摸了摸那眼球项链,把它挂在脖子上,藏进贴身的衣服里。
……
在忙完自己事情的一个礼拜,艾比开始着手准备起给史蒂夫的回礼。
他们在没交换身体之前,史蒂夫送了她一对做工精细的耳罩,艾比本想送个用途相当的冬季实用礼,但在他们共同经历了不堪回首的那档子事,且艾比又给人添了这许多麻烦后,她自觉心虚坏了,因此对礼物的准备更加用心。
她从温室里剪了好几株冰柜藤,它们和探向球栽种在一块儿,因为个头娇小平日里并不怎么惹眼;但它的作用却很大。
艾比花了一星期时间把冰柜藤编织、修缮成个朴素的方盒子,里面放了一堆她喜欢吃的零食,都是产自蜂蜜公爵的。但她也注意没挑特别奇怪的,比如爆炸夹心糖和黑胡椒小顽童,它们的魔法效果实在太惹人瞩目了。
那些五彩缤纷的糖果甫放进去,整个盒子冒出“滋”的一声,好像倒抽了一口凉气,有白雾从盒子张合的“嘴巴”里泄露。
这就是冰柜藤的妙处了:用它做的盒子可以保证零食的新鲜度,像糖果这样较易保存的,甚至可以几十年不腐。
艾比捧着这个珍贵的小盒子,敲开了史蒂夫家的门。
她已经一个礼拜没见过她的邻居了,他似乎也不得空闲。艾比在夜里常常留心,有时候甚至要到凌晨,楼道里才能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不过显然今天她运气不错,史蒂夫在家。他很快就打开了门。
迎接她的是他一如既往的阳光笑脸:“嗨,艾比。”
他腰上系着艾比见过的那条围裙,整个人像是刚和厨房搏斗了很久,散发着香喷喷的食物味道。
艾比咽了口口水。史蒂夫耳朵一动,笑容弧度扩大了些。
“嗨,史蒂夫。”她总算没忘了正事,两只手捧着零食盒子,模样跟上贡似的,“这是给你的礼物。”
“哦……谢谢,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史蒂夫慎重地用双手揩了揩围裙,姿势像极了地道的家庭妇男。
他的眼神极好地压住了一点热切,把盒子接了过去。
“我现在可以打开它?”
“当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