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是科举的第一天。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稍微平复了一下举子们焦躁等待的心情。
考场的门还没有开，人群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李亦然撑着油纸伞，手上提着一些吃食之类的东西，他将要在这考场待上三天。他的心情十分平静，就像一口古井一般。
前些日子，他是焦躁的，甚至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他看不下去书，只天天在脑海里想象着自己落榜的景象。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看到了旁人眼里的鄙夷和嘲笑。
李亦然被自己的想象吓住了，临到考场他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不安。这些年，他一直在世俗之间浮沉，这增加了他的阅历，但同时，也让他不能心无旁骛的学习。
他身边的这些举子，无一不是日夜苦读，那些书他们早就倒背如流了。有一瞬间，他似乎有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但是，他想起了他的家人，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家人们。如果他考好了，他们自然会为他庆祝。若是他没考好呢？李亦然笑了笑，他们只会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没关系。
所以此时的李亦然，内心是十分强大的。他顺应自己的内心来参加科举，他尽了所有他能尽到的努力，其他的，就顺应天命就行了。
“吱呀”一声，考场的大门被拉开了。这扇陈旧的大门背后，承载着无数举子的希望。监考官示意衙役们开始放行，他们排成一列，等待着举子上前。
经历过搜身检查之后，李亦然坐到了号房里，他的运气不错，这间房在整间考场的中央位置。
李亦然简便的打扫了一下灰尘，然后就见监考官缓缓从大门处走来。他宣读了一下科举的制度，然后就让衙役们下发试题了。
李亦然拿到试题，沉淀了一下心情之后，便开始作答了……
三天又三天，李亦然在考完最后一场后，强撑着走出门，然后直接叫了一辆马车送他回客栈。他甚至顾不得洗漱，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傍晚，他的肚子饿得受不了了才爬起来。
虽然考试一场三天，一共三场，中间各自休息一天，但这一天，并没有多少人会真的拿来休息。大部分举子在回到客栈后都和李亦然一样倒头就睡。
放榜时间是在四月三十，而从今天起到四月三十的那六七天，才是举子们最放松的几天。
大多数人都选择到处走走看看，毕竟说不定只有这一次机会能来京城。李亦然也和众人一起走走看看，期间还结交了三五个志趣相投的友人。
……
“阿姆又去上香了。”田小满看着李阿姆拎着篮子往外走，便知道他是去刚什么。
因为从四月十二那天早上起，李阿姆几乎就是每隔一到两天都会去他们宗祠上香，祈求各路祖先保佑李亦然能考上。
“就让阿姆去吧，他心里会高兴一些。”李文轩说道，手上还拿着一块石头打磨箭头。
“是啊，也不知道大哥考的怎么样？”算算日子应该考完了，也不知道他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放心吧，大哥他那么聪明，一定能考上的。”李文轩对他哥有点盲目信任。
田小满看李文轩那么有信心，心也跟着放下了。管他呢，反正依着大哥的头脑，就算不当官做别的也很好。
李阿父拿着烟斗坐在田埂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被呛得连声咳嗽。他在想他的大儿，当年家里穷，亦然把机会让给了文轩，现在他总算能实现当年的愿望了。
不过，读书的辛苦他也知道，他们村里多少老秀才甚至连举人都考不上，亦然他又耽误了好几年……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做父姆的没用啊！
……
四月三十日，天还未亮，榜下就已经站了很多人了，其中大部分都是有钱的举子家中的奴仆。
李亦然不紧不慢得吃完了早点，然后从客栈出发，准备慢慢走到考场去。想必那时皇榜应该已经张贴出来了，人群也该散的差不多了吧。
对于他这种行为，有人认为他是胸有成竹，有人认为他已是不抱希望了。但不管怎么样，人们还是认为李亦然十分坚强。
等李亦然走到考场时，天已大亮，他果然看见此时的皇榜下只稀稀疏疏的站着几个人。
他用力捏了捏拳头，然后往前走去。诺大的黄纸贴在上面，用朱砂写的名字却只有一百七十多人。
李亦然先看了看前三甲，然后发现这三人他都不认识。然后他又看了看最后几个，发现他的名字也不在其中。
李亦然更加紧张了，他从最后几个一个一个往上看，终于，他在第六十六名的位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考上了！这一刻的李亦然是狂喜的，虽然他的排名并不靠前，但说实在的，这已经是他这几个月来加倍努力的最好回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