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日,涂州,端源县发生了抗租事件。县民们不满县里临时加收地租,粮也不交了,推着粮车、担起粮担子离开了县仓。不但如此,一个村子的十几位青壮村民还打了上门催租的县仓仓役。人打得不重,打人的村民都被抓到县牢里去了。
腊月二十日,彻州。文进县的五位耄耋老者到县衙呈状,诉庸役不公,被县太爷驳回。其中一位老者在步出县衙大门时,在县衙大门外的台阶上失足滑倒,摔断了小腿。
衙役就在县衙大门内也不上前救护,过往行人好心上前,又被他们以扰乱公务为名赶开了。没办法,另四位老头没钱延医请药,连个驴车都雇不起。他们只赁了一辆小推车,两个拉、两个推,才将伤者送回家中。
但山路崎岖,到家时天已黑透了,延误了救治。此事激起民愤,同村村民十几人涌到文进县县衙讨要说法,一言不合也被抓到县牢里去了。
这两件事,剑南道在接报后马不停蹄地飞报雅州的钦差大人,请钦差大人示下。不巧的是两次钦差大人都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最后一次是雅州的司马汪衡大人接待了他们,他听了来人的话,说道,“我曾留意到钦差大人不止一次说,他十分想念西州家中的夫人们,钦差大人已两天未见了!”
剑南道按察史刘万年接到回报,马上来见潘都督,“潘大人,有迹象表明,皇帝陛下派下来的这位钦差大人可能已经回西州去了。”
潘大人正在为着涂州、彻州之事烦恼着。听了刘大人的话马上把手下众多官员召集起来,眉头不展地说道,“本来想听听钦差大人的意思,这下子所有的担子还在我们这里,不知众位有个什么见解。”
底下有人不满地道,“也不知他这位堂堂的西州别驾、天山牧总牧监、丝路督监是如何爬上高位去的,怎么一有点风吹草动跑得比兔子还快?”
有人窃笑,“总归还是年轻罢了,经得不多。也许他的那些耀眼的事迹都是西州马场那些妙笔生花的文胆们杜撰出来的呢!高府是长安旺族,这事不新鲜!”
又有个人忍不住在潘大人的面前卖弄,“说起文胆,下官倒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摇晃脑地说道:
“汉武帝建武六年,有个叫高峻的拥兵十万据高平。武帝派寇恂前往召降,高峻的军师皇甫文谒见寇恂时极为傲慢,被寇恂直接斩杀。高峻接信后非不但不怒,反而马上开城投降。诸将不解,寇恂说:皇甫乃高峻心腹,计无不从。皇甫辞意不屈、必无降心。放之,则高峻必依其计而顽抗。杀其胆,高峻必降耳!!”
一人道,“真是巧得很,汉朝竟然也有叫高峻的。我们的这位钦差大人不也是这个名字!原来同样都是胆小如此!”众人再也忍不住,一齐笑出声来。
“大人所言还是有些出入,”一名低品阶的文官道,“汉代之高峻,是文胆死后才降的。而我们这位高峻,一点血未见就没了踪迹!想来胆子更小些。”众人哄堂大笑。
潘都督对刘万年道,“只是……各州裁银之事,看起来是真有强阻啊,钦差大人所定的十日之期已不足三天,而各州府却是这样一个局面……好在…..钦差大人真的走了??那么我们就可以拖延到明年三月,本官也可以喘一口气了!”
有人回禀道,“这位钦差八成是真走了,前些天钦差派在我们身边的那些形影不离的雅州刺史府的护卫们,一宿的光景都撤走了。”
刘万年道,“大人不可,钦差在时有他顶着,我们真拖到三月也没什么。眼下他不在剑南了,我们却更不能放松。筹银之事刚刚起个头,便有这样顽固的县民相抗,我们不抓紧,恐怕到了三月也是这个样子。”
潘大人道,“依刘大人该如何呢?”
刘万年道,“对涂州与彻州出事的两县要有些褒奖。输绢大计,那些只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普通县民,又岂会人人理解,多收他们两文便炸了锅。但是为了输绢大计按时完成,一些非常手段是少不了的!”
潘大人问,怎么人家雅州动作这样利索,裁撤公事银子走到了整个剑南道最前面,据本官所知他们一县便裁掉了不止两千银子,反倒没有北边闹得厉害?李道珏都有心思跑去郎州喝舅子的喜酒了!
剑南按察使刘万年也是心中无底,他派去荣经县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回报说雅州李刺史虽然不在,但是司马汪衡却倾尽了雅州刺史府护卫的大半力量坐镇荣经县衙。而该县汪县尉率荣经县衙的捕役、快役分驻到县内各村、坊,金县令是一点动作都不敢有。
金县令的回信中说,他那里还有个麻烦事不知道如何处置:上次做案的荣经县仓役正是该县阚捕头的舅子。经阚捕头侧面探知,那些随了仓役行动的人里就有安国镇的守军。
可能是这些军士们知道,黑大个子的姐夫与他们的副将笪将军是个什么关系,因而只是仓役的一句话,就脱了军服跟着去了。眼下尚未揪出他们来——金县令哪里敢伸伸手!
到现在,金县令连声都没敢吱,消息对到来的汪司马也守口如瓶。他连在押的仓役也不敢审了——怕他嘴没把门儿的,两板子下去就把笪将军供出来。
且不说露出安国镇是件天大的事情,单单一个仓役的事情传扬出去,他金县令就得挨板子。《捕亡令》里讲,县内本部一人抢劫,县令打四十杖!屁股打烂了不要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