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南城,城头。
庞玉正襟危坐在城楼之上,杜如晦一身皮甲,站在他的身边,城门已经打开,赤手空拳,只着单衣的瓦岗军俘虏们,一个个冻得面色青紫,瑟瑟发抖,在这寒风中走向了城外,城头上的千余枝弓箭指着他们,而百余名在两侧押解的军士们,则是持刀提剑,在一边大声地呵斥着,让他们不至于走得太快。
庞玉缓缓地说道:“东城的交易已经进行了大半了,我们这里是不是可以全面放人了?”
杜如晦微微一笑:“不急,敌军虽然刚刚退出五里之外,但是那些家属还没有给放出来,他们不放人,我们这里也不用走得太快。”
正说话间,对面响起了一阵低沉的鼓角之声,五里外的大寨门户大开,万余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甚至还有不少人推着独轮小车,向着这河阳的南城走来,密密麻麻,全无阵列可言,明显是那种自发行走的百姓。
庞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之色:“难道,瓦岗军真的只是要进行人质的交换,并不想攻城吗?要是这样的话,大帅的所有布置可都白费了呀。”
杜如晦勾了勾嘴角:“不,我跟大帅的想法一样,李密这回如此布置,绝不仅仅是为了换回五千俘虏的,不管怎么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加强戒备,总没有错的。”
庞玉点了点头,正要开口,杜如晦却说道:“这样好了,城外派二百军士维持秩序,先放女人和老人进来,壮丁留在城外,以免生变,要是真的有贼人想要趁乱攻击城门,也好及时落闸,不至于让他们一下子冲了进来。”
庞玉哈哈一笑,抚着自己的胡须:“还是你有办法,就按你说的来。”
两大堆的人群,已经渐渐地走到了离城两三里的地方,瓦岗军的俘虏们和那些河阳百姓自觉地分成了左右两边,他们的速度开始加快,甚至一路小跑起来,明显比起刚才的节奏要快了许多,就连那些推独轮车的人,也是逐渐地开始飞奔,连那些轮子都在地上滚得飞起。
两百多名维持秩序的隋军轻装步兵高声呼喝,想要涌向城墙的百姓们速度放慢,可是两百多人根本拦不住万余急着奔回城的人群,很快就给纷纷地冲散,只能跟着这些人潮一起往城里涌了。
杜如晦的眼中冷芒一闪:“果然有问题,普通百姓哪会这样,一定是有人在里面想要混水摸鱼,带节奏。大帅,请下令,现在就关闭城门。”
庞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色:“现在就关?”他转头看了一眼河阳城头,那些河阳兵都已经顾不得值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全都涌到了城垛这里,开始呼唤起自己的家人,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庞玉低声道:“现在关城门,只怕河阳兵会闹事啊。把他们的家人丢在城外,会有生命危险的。”
杜如晦冷冷地说道:“大帅,您是主帅,应该压制住这些军士,现在这些百姓中明显混了敌军的精锐,裹胁着他们往城门冲,再不阻止,只怕城门那里会有大麻烦了。”
庞玉咬了咬牙,大声道:“传令,出动一千军士,出城列阵,阻止百姓无序入城,先让妇孺老人过,有趁乱起哄者,斩!”
一千多锁甲长槊的军士列阵而出,很快就在城外组成了一道钢铁的人墙,城头的河阳兵们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在各自队正们的指挥下,不情愿地拉起了弓箭,直指着城外的人群,远处的瓦岗军阵营里还没有什么动静,而万余名河阳百姓,终于在离城墙二百步左右的地方,在这一道新形成的军阵前停住了。
混在人群中跑回的两百多名军士也都站到了本方的这列槊阵之前,刚才这一通跑,他们很多人的头盔或者一些甲叶都不翼而飞,看起来满头大汗,盔歪甲斜的,倒象是从战场上败退下来的人,一个为首的校尉站了出来,用关中秦腔大声说道:“各位河阳父老,欢迎你们回城,只是现在是在战阵之上,你们这样一窝蜂地入城,会引发混乱的,还请大家按我的指令,有序入城,我们会保护好大家的。”
人群中响起了几声不满的叫唤:“大家不要听他的,这些关中人就是不想我们活命,大伙儿进城啊!”
“就是,他也说了这是战场,后面的瓦岗军随时可能会杀过来,留在这里,是让我们等死吗?”
“有你这说话的时间,我们都已经进城了啊,就是你们这些关中兵在这里拖延时间,快点让开!”
“河阳的子弟兵啊,你们就在这城头看着这些关中人欺负自己的家人吗?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就眼睁睁地看我们送死吗?”
校尉的脸色一变,一下子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厉声吼道:“全都给我闭嘴,大帅有令,你们这些人里很可能混有瓦岗的奸细,为保河阳安全,只能分批进城,瓦岗军若是攻击,我们会在这城下之与战斗,保护你们的安全。现在所有人听我的命令,男人靠边站,女人和孩子,还有老人到前面来,我们检查过后会让你们入城!”
李密坐在帅台上,看着那五千多的俘虏奔进了本方的大寨之中,早有辅兵们上前给他们裹上了棉衣与皮袄,端上了一碗碗的热汤,这些捡得一命的人,一个个开始放声大哭,好像是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一样。
李密的嘴角勾了勾,冷笑道:“看起来王老邪这回没在这里做什么文章,不过,他也防着我们的突袭,传令,现在开始列阵,准备攻城,逼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