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雍平既为自己的女儿感到欣慰骄傲,又心疼她的坚强。
父母总是矛盾的,当儿女任性的年纪期盼着她懂事,等真的到了她懂事的时候,却又担心她不能任性地简单幸福。
临雍平的一双儿女,担得起少年早熟这四个字了,他却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担忧。
作为父亲,只能坐在电脑旁通过直播镜头看着自己女儿面对各种困难,却无能为力。
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直播中看到林忆应对完记者,走出会议室时,拿起电话。
临雍平按下那串他早就熟记在心上的数字,却一直犹豫着没有按下拨通键。
这十一个数字,他在心里重复了千百遍,真正拨出去的次数却连一只手都够不上。
他的心中也有畏惧。
作为商人,他无愧于诚信二字,作为丈夫,他无愧于责任二字,作为朋友,他无愧于忠诚二字,作为儿子,他无愧于孝顺儿子,唯独作为父亲,他配不上称职二字。
临雍平一生成功,光环累累,却在父亲两个字上败得一塌糊涂。
如果这世上真的还有谁值得他低头愧疚,首当其冲地就是这个从小便受着亲人给予的冷漠的女儿了,也因此,即使一直努力着默默补偿,临雍平却很少敢真的去和林忆简单地说句话,见个面。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可临雍平最后,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当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林忆轻柔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她说:“爸爸。”
只有这两个字,轻得像是一片羽毛的两个字,却犹如铁锤在临雍平心上重重敲下,震得他浑身发颤,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素来风华卓然,侃侃而谈的儒商领袖,在此刻,竟然词穷语尽了。
林忆也并未好到哪里去,她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一串熟悉的数字是,最初是惊讶,后来是喜悦与不安,犹疑了良久,才接起电话来。
之后,电话中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父女陷入一时的沉默。
临雍平在思索,要怎么和女儿去说那些温情的话,这对于他来说是项陌生的工作。
林忆却在想,自己不要乱说话,否则终究要不欢而散的。
想了许久,国际长途的电话寸秒寸金,终于等到短短五个字:“你做得很好。”
林忆听到临雍平的夸奖很是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从小的家长会上的席位,做的都是她自己,父母忙于工作,忙于其他,而奶奶拿自己当成丧门星一样避着。
所以,尽管她的成绩再优异,尽管她在学校表现得再好,父母都不会知道,更不会夸奖她。
没想到,自己在二十几岁的年纪里,竟然有了这样的第一次体验……
似乎很滑稽,林忆想笑,眼泪却莫秒奇妙地涌上眼眶。
她生怕自己的哽咽声被临雍平听见,她最怕的就是让人觉得她软弱可欺,善良可利用。
电话被拿得很远,话筒被紧紧捂住,林忆深呼吸几个来回,调整好了声音,才重新把电话放回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