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首第一人和旁边的同伴对视一眼,舔舔嘴唇,没敢抬头看上头坐着的淳和帝脸色,稍显局促地道:“当日掌令大人带着我等进了山,在山上搜寻一天毫无所获,入夜时找到了一处山洞,洞里有柴火烧过的余烬。掌令大人从脚印和留下的痕迹判断,当日在洞里呆的人不多,应当不是虎眉将军和豹飞将军带的兄弟们。次日再往山里深入依旧一无所获,到了日暮时分……”
他突然停了下来,咽口唾液,声音变得紧张,双手在两侧握紧,眼睛四下游移一瞬,似乎怕周围藏有什么,干着嗓子道:“掌令大人突然停下脚步,说……”
他学着杜秉忠的声音,急促而狠厉:“警戒,有杀气!”最后一个“气”字只吐出一半,便如同被人切断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先前精神萎靡的那汉子闻声身子一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身体支撑不住往一旁倒去,顾忌着在皇上面前,忙又挣扎着爬起来。
其余两人也是脸色变得煞白,似乎想起当时的情形,其中一人撑在地上的双手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淳和帝脸色阴郁,后槽牙紧咬着骂了一句。
张彧眉头皱的死紧,也被他的语气和神色吓了一跳。
“兄弟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掌令大人……掌令大人的头不知怎的突然从脖子上飞出去,血一下子喷出来……”
张彧的脸色也不由变了,淳和帝一只手骤然握紧,喝道:“讲重点!”
得力臂膀的死够让他心痛肉痛了,讲这些细节做什么,扎心吗?
说话那人连声道:“是、是!”再次不自觉舔舔嘴唇,紧着嗓子道:“兄弟们都懵了头,还是马头儿先反应过来,叫道‘拔刀、出箭,快、要快……’马头领的话也仅说了半截,似乎有青色的影子闪过,还有银色的光芒像……像……”
他似乎找不到词形容,身边另一人接口道:“像闪电,不,比闪电还快!”
“对、对,就是这样!”他忙点头不迭:“比闪电还快的银光一闪,马头领也跟掌令大人一样,突然就身首分离……马头领一死,剩下的人谁都不敢再开口……”
殿里的人都能想象当时的情形,两个开口的人先后丢了性命,接下来谁还敢开口?
“田头领悄悄将刀拔出来,以手势招呼大家靠拢,兄弟们有的抽刀,有的弯弓搭箭,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轻手轻脚背靠着背往中间靠拢。老胡不下心踩到一块尖石上,绊了一下,动静大了点,立刻又是银光一闪,老胡也……!”
他嘴里的马头领和田头领分别是击刹司里的两名击刹使,位置仅在杜虎眉和杜豹飞之下。
“这一下弟兄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闹出点动静,那神出鬼没的银光再冒出来。”
先前吓得身子发软那汉子听到此处,眼神露出极度惊惧来,强自屏住呼吸,似乎怕声音大了引来那无处不在的银光,一头冷汗却自额头涔涔下淌。
即便是淳和帝和张彧,也都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
“天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这样下去不是事,人总不能不吃不睡一动不动,况且那地方既然邪门,天黑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弟兄们相互使使眼色,准备一哄而散,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逃命,至于谁会逃得性命就听天由命了。”
那种情况下也只能如此,否则谁动一动就丢命,而坚持不动一整夜也不是不能做到,问题是人总要吃喝拉撒,就算吃喝可以忍,拉撒可控制不了。
“结果就剩你们几个了?”张彧问了一句。
讲述那人眼光闪烁,因垂着头,没让人看到。
实则生死面前,最考验人心,当时大伙儿相互示意,然后一起发足奔跑,结果其实仅有三名老实的跑了出去,其余人等着跑出去的人做调虎离山的那只饵,看到银光青影出现才慢一步朝反方向逃跑。
哪里知道那青影银光的速度能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不管先跑出去的,还是后跑出去的,谁都没能逃脱。银光时而东时而西,伴着光芒闪动,飞起一颗颗头颅与四溅的血花。
“小的几个胆小,没敢动。”
他说的是实情,他们胆小,所以先开始有人逃的时候没敢动,后有人逃的时候依旧没敢动,所以最后只剩下他们四人。
“小的们大气不敢出强撑了一夜,到了天明,太阳出来,小的心想这会儿阳气重,邪祟大约不敢出来。也因为实在撑不住了,试探着动了动,发现没事,才算是敢下山。”
当时的情形,四人一动不动,饥饿口渴还能忍,关键是憋着尿,被那神出鬼没的银光吓得尿了裤子,那当口命都保不住了,哪顾得上丢人。
四人硬生生站了一夜,肌肉都僵硬了,同去的弟兄们在他们眼皮下先后变成一具具无头尸体,就躺在他们周围,那无处不在的银光不知藏在哪里看着他们,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点的就受不住。
此时那人讲完,淳和帝和张彧都不开口,殿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这安静的感觉,似乎当日那无处不在的杀机又笼罩在了他们头上。
这样突如其来的安静中,先前那跪不住的汉子心里一根弦登时断了,再现当时的情形显然勾起他心底最深重的恐慌,他眼神露出几分凌乱,双手在身体两侧不自觉的不停抓握。
殿里的气氛令人不安,张彧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打破这氛围,问道:“看清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