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镇北侯府前堂可谓是十分热闹,锣鼓喧天,鞭炮齐舞,人山人海……好吧,这些和叶无垢都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尴尬于自己身份的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留在了镇北侯府的后院。
叶无垢想起两天前自己在青楼拉着人看春工,还讨论了每一个姿势的具体细节,最要命的是,居然还被自家影卫君给撞破了,想到这儿,叶无垢就是一阵捂脸,可怜他在霍一心那儿的英明神武的形象啊,要不是他瞄了一眼地图,发现代表队友的小蓝点几乎完全跟自己重合,他不知道还要讨论出什么东西来。
叶无垢听着从前堂清晰传过来的热闹声,一边托着腮帮子,一边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唉,这可怎么办啊。”
叶无垢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好看的脸上却写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焦头烂额。
“神仙大人?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叶无垢突然回神,发现右相右慕瑜正端着酒杯朝他走了过来,其实不用看都知道,所有认识他的人里头,也就只有他和郭四风这两个家伙会这么叫他了。
“阿左不是也在前面吗?”
右慕瑜无奈笑了一下,“神仙大人,您还真的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如果没有阿左在前面顶着,我怎么好从后面开溜啊?谁都来朝我敬酒,我又没有阿左那么好的酒量,不想喝,又怕伤了别人的脸面,平白因为一杯酒而得罪了人,没办法,我才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猫一会儿,只不过没想到,刚从假山那边绕过来,就看见您一个人坐在这里,满脸都写着‘我很苦恼,没人跟我说话’,您说,我能不过来吗?”
叶无垢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能从我脸上看出苦恼?”
右慕瑜偏了偏头,“我又不是瞎子。”
叶无垢和右慕瑜对视几秒,然后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你都能看出来我很郁闷,怎么有一根木头就是视而不见呢?”
右慕瑜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您都说了那是根木头,您不直说,他又那里能明白?他是根木头嘛。”
叶无垢虽然和右慕瑜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在这人的日常骚扰之下,还是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的,虽然不能什么事情都对他推心置腹,但是也不至于竖起防备的外壳,什么事情都要隐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看出些什么,也并不值得惊讶。
能做到一国相国,总不至于真的只是脾气好心肠好的人,右慕瑜很聪明,也很敏锐,只不过因为他和叶无垢之间没有绝对的利益牵扯,所以还能让这样一份友谊得以继续发展。
“唉,算了算了,一开始没有下了狠心,之后就狠不下心了,就这样吧,总不至于输得太惨。”
叶无垢已经开始自暴自弃,或许是半真半假,只是就算只是这样,也有一半是真心的。
从一开始,叶无垢哪里会没有想过要把这位“影一”彻底占为己有呢?他的命令,那个人从来都是心甘情愿地服从的,就算是强上了,就算是在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任自己写写画画,那还不是他怎么画就是什么吗?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不打一丝折扣的服从,让叶无垢心软了。
他下不去手,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进退两难。
“你就不怕,他成了少将军,身边多了女人或是别人,开始懂了,却把自己的感情回报给别人吗?到时候,你可真就是一败涂地了。”
右慕瑜像看戏似的,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轻松,完全没有任何挑拨别人感情的负罪感,谁要是因为他的行为跳脱就以为他是个白肚皮的,那估计结果会相当凄惨。
“你要是有空在我这里挑拨离间,不如回前堂去看看,你家阿左有没有被人灌到桌子底下去。”
叶无垢眯了眯眼睛,瞬间反击。
右慕瑜突然笑得贱兮兮的,凑过来,压低声音,“原来神仙大人也会逃避啊,你怕了?”
叶无垢哼了一声,然后突然伸手,把自己的琴一把抓了出来,铮铮铮铮迅速扫了几下之后,就只见原本衣冠楚楚站在那里的堂堂右相,这时候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僵硬,整个人维持着十分平静却诡异的站姿一动不动,杯子里的酒被过路的风吹得泛起微微的涟漪,倒映出某人只穿着一身中衣的尴尬景象,而始作俑者已经施施然地走远。
绕过假山,在帅府后花园里头像迷路似地团团转的庄主大人背着手,走得状若潇洒,嘴里还在碎碎念,“得罪了本大爷,等着你家阿左来救你吧,大爷我要去潇洒去了……”
嘴里说着潇洒,可人却只在后花园里头绕圈子的某庄主大人,在把好不容易重新长出来的草又踩塌一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脸上的愤愤然渐渐消失,难得地低着头,脸上不给别人看见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其实右慕瑜说的并没有错,他是在逃避,也真的是怕了。
他真的怕他懂了更多和更深的感情之后,却把这样的感情付诸别人,他怕失去,怕一无所有。
因为不信任,所以前世他也算小有资产,却从来没有找过人,而这辈子因为信任,所以他说服了自己放手一搏。
叶无垢的心其实脆弱而又柔软,只不过外面竖起的是钢筋水泥混凝土筑成的堡垒,从前,从没有一个人能够进来,而现在,他只向一个人敞开了这座堡垒的大门,如果是霍一心的话,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颗对他毫不设防的心戳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