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城内很早开始了难得一见的戒严。其实在前些年平定四方之后,长安已经有些年没见过这种光景了,提刀的武侯手按在腰刀和锁链上,凶神恶煞的巡视,看哪个人不顺眼长的像高句丽人,纠缠上来一顿喝问是少不了的,嘴硬实一点的还得挨上两记铁拳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跑开。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方侯爷遇刺病重的消息已经在长安城内漫布开来,昨天的刺客虽说都抓住了,但是城内还有没有同党这也说不好,虽然上头没有下命令,但是这些武侯自觉地加强了城内的巡视,方候爷是什么样的人物?是这些小鱼小虾说刺就刺的?那可是当今圣上的红人,太子的太傅,越王李泰的师傅,据小道消息传说还是高阳公主珠胎暗投的心仪之人,当然最后这一条没人说,主要是没人敢说,皇家秘闻一直都是普通群众口中的禁地,私下里关上了门,喝多了吹两句牛,醒了朝天打个哈哈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从西征吐谷浑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时任利州刺史的高甄生担任当时的盐泽道总管,没有按时到达,延误了军机,受到了身为统帅的军神李靖的严惩,高甄生心怀不满,反而串通其他同僚,诬告李靖谋反。李二下令调查此事,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判定高甑生以诬罔罪减死,流放边疆。自此之后,李靖“乃阖门自守,杜绝宾客,虽亲戚不得妄进”,从此为了避嫌很少参与军政。
军神李靖这么一退,方炎这个镇东将军就被推到了台前来,现在就连长安城内三岁小儿都知道方候爷的名字,这是个为了大唐的天下流过血泪的人,西征突厥,东征百济新罗,高句丽,南平侯君集,为他们打下了一个太平盛世,说是新一代的军神也毫不为过,这样宝贝的人能轻易受伤吗?而且眼下不知道方候爷伤情究竟怎么样了,军队还有城内的武侯脸上连点笑容都没有,冷冰冰的像块铁板,据说从今天开始,所有的食肆和茶肆已经不接待高句丽人了,一听是高句丽人,店家首先就是黑着脸抄起身边最近的东西先打一顿,然后让人抬出去扔大街上,让那些巡街武侯再暴打第二顿,巡街武侯打完,围观群众再上来打一顿,那人被打完,基本上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程处默本身脸就黑,现在脸更黑了,兴许是火气没地方发泄,车子也没有套牛,他气喘吁吁的拽着一根粗绳拉着一车的礼物朝着方府走来,上面堆放着茶碗粗细的人参,还有看着就知道不是凡品的鹿茸等大补药材,整整堆了一个小山,程处默一边拉着车往方府走,一边抹眼泪,自己这个这么好的兄弟,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不对,程处默连忙又朝地上啐了几口唾沫,不是没了,是伤了,昨夜听说好像伤的很重已经无法下床,一个在战场上铁打一样的汉子,居然被刺客刺伤了,程处默就已经伤心的不行,一早连牛车都没有套,拖着药材就来看自己的兄弟了。
这路上虽然没人敢拦察他,但是程府和方府隔着几个坊间,程处默到了方府门口,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门口什么都没有,没有了往日里的喧闹,大门紧闭,高挂着避客木牌,程处默红着眼睛,张嘴想要叫门,但是声音才到嗓子眼就哽咽了起来,忍不住要蹲在地上嚎哭一场。
就在这时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小伍一脸悲痛的走出来,拱了拱手:“侯爷伤重,无法起身迎接,在床榻之上也知晓程将军兄弟袍泽之情,说您一定会来探望他,此时正在病榻上等您,说不管怎么样都要再见兄弟一面。”
这是要交代后事的节奏了啊!
程处默一听,心里一凉,须发皆张,头晕目眩,要不是小伍扶着,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在地,程处默见事已至此,恨得牙痒难耐,仰天一叹,两行滚烫的热泪就迎面而下,推开小伍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哭喊:“方兄弟,莫要走,我这就来!”
说着就闷头闷脑的重重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这一声声音之响亮,整条街上都听见了,小霸王程处默谁认不出来,都知道程家和方炎关系匪浅,程处默这一声方兄弟莫要走,我这就来,这句话一出,这肯定是方候爷不行了啊!顿时这条街上哭声泣声一片,悲痛之色难以言喻。
程处默只觉得眼前发黑,以前和方炎相识的画面历历在目,忍不住要在方炎的病榻之前痛哭上那么一场,冲开方炎的房门之后,程处默张嘴就要哭喊,但是泪眼朦胧之间好像看到了方炎正在冲着他坏笑,坏笑的不止是方炎,还有长安的其他几个纨绔子弟,左仆射房玄龄家的老大房遗直,老二房遗爱,秦琼家的长子秦怀玉,尉迟大傻的儿子尉迟锐,右仆射杜如晦的次子杜荷,军神李靖的长子李德誉,几个人围着一个巨大的冒着热气的铜火锅上正在你争我夺,方炎正一脚把抢肉的房遗爱踹开,夹着一块薄薄的烫熟的羊肉片吸着凉气往嘴里喂。
是他思友心切产生的幻觉吗?程处默揉了揉眼睛,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准备再看一次,就看到方炎把一副碗筷塞进他手里:“把门关上,赶紧抢肉,再晚就一点都没了!”
等到热乎乎的羊肉吃进嘴里,烫的程处默只吸冷气,程处默这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方炎还好好的活生生的在他面前,程处默放下碗筷,紧张的盯着方炎身上看:“你哪受伤了?”
方炎哈哈一笑,其他纨绔也哈哈一笑都看着他,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