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刘奋连南州官员送上来的地图也来不及看,叫了南州的官员们就直奔南州城中。
南州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有些埋怨。
本来以为今日接风洗尘,大家都可以乐呵乐呵,谁知道刘奋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这么晚的天还要去看城中灾情?都这么黑了,就算去了,能看得见个什么?
孙杨压了压手,把他们激愤的情绪都压了下来。他屈了屈指,让南州的官员们都凑近来,说道:“今儿是我预料不周,没想到一次皆大欢喜的接风洗尘变成了这样。但是刘大人毕竟是陛下派过来视察的人,诸位大人还是警醒一些,不要被他一纸状书告到陛下那里。”
南州的大人们都垂下目光来,点了点头,“孙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吧。总归咱们也没有做什么贪污灾银的事情,不怕他来查。”
孙杨点了点头。
“走罢,咱们先跟着过去看看。”
他们走出那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孙杨一面跟着众人把蓑衣套上,一面挥了挥手,让人把那帐篷给拆了。
他走到刘奋的面前来,询问道:“刘大人想先去哪儿看看?”
刘奋道:“先去堤坝看看。现在南州的情况是怎么样?”
一边走一边问,脚步有些急切。
孙杨引着他往道旁地势稍高一点的位置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南州的大堤坝倒是没什么问题,淹没这里的水大多来自这次雨季的落水,而且因着南州土质的原因,降水落不下去,所以水就慢慢泛了上来,形成了今年的灾情。”
他一面走,一面跟刘奋指着远处道:“因为南州周围丘陵不少,所以房屋损害的确严重,但到目前为止,人员死亡的还没有,算是大灾中的大喜。”
他指着远处的丘陵,“现在人员大多安置在那上面,但是因为现在降雨是在逐日递增,所以孙某心中也没有谱,之后能不能保百姓们的平安,所以还望大人斟酌。”
临到尾了,也不忘记给刘奋带个高帽。
刘奋一点听一边点头,跟孙杨往堤坝那边走。
一路都在下雨,孙杨扶着刘奋,在狭窄的小道上缓慢行走,周围的小厮,有去前面开道的,有打着灯的,前后左右都排了个满。春风也扶着寒霜,一路都不敢放松。
这里的雨水比京城都还要丰沛些,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伞都撑不住,只能套着蓑衣。雨水从众人的头上落下来,又一刻不停地落到地面上,从地面上滑落到小道旁边的积水里。
在这样风声雨声的夜里,连灯笼的光都显得模糊,灯笼摇摇晃晃,连带着里面散发出来的灯火也是雾蒙蒙的一片。众人彼此拉着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跌落到旁边的积水里。
天太黑了,风又刮得猛,雨水顺着风一路过来,兜头打在人的脸上和蓑衣上,一阵一阵的冷。
前面孙杨和刘奋还在说话。
“南州从三月前后开始降雨,每次降雨都是淅淅沥沥能下两三天,刚开始下个两三天还有太阳,南州的土质很不吸水,一晒太阳,干的就非常快,所以众人也不觉得怎么样。但等到四月前后,南州就进入到长时间降雨,而没有太阳的日子了,连着十天半个月的下雨,根本不停,也不出太阳,这就导致了积水迅速上涨。”
他引着刘奋往右边走,“——大人这边来。”
寒霜一面仔细听前面的动静,一面借着春风手里的灯笼打量着这个南州,一面跟自己之前看过的,记在心里的南州的道路图相互呼应。
他们先前吃饭的地方是在南州的北边官道上,随后跟着孙杨走了很长一截的小路,现在是在往西边转。
南州的道路都是一条主干,向周围辐射开来,寒霜借着并不明亮的烛火,能看到除了他们走的这条小路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经是积水满满。可见旁边的小道其实也已经是被淹了。
她问孙杨:“孙大人,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不是特意修出来,用在积水时行走的?”
孙杨愣了一下,感慨她的敏锐,笑道:“正是如此,因为南州时常有大面积的降水,所以在修建道路的时候特地修建了一高一低的两条道路,高的正是在官道的两边,就是为了避免如果积水过深,百姓根本‘无路可走’的状况出现。”
他指了指他们正在走的那条路,说道:“现在是晚上,所以看不大清,但是实际上,这条小路是逐渐向下面增大的形状,也是因为现在降水多,不然能都的路,也绝对不止这一点。”
寒霜点了点头。
说是能走的路,其实走起来也并不轻松。南州的官道也就是沙土夯实了修建起来的路,到了下雨天的时候,路上的沙土进了水,南州的土质又全然不吸水,泥沙就会一层层散开,落在积水里,一脚走下去,能踩出来一个深深的印。
周围积水里的沙土也就趁此机会落到各自的鞋子里面,于是从鞋子到衣摆,全是一片狼狈。
寒霜在心里计算着道路,估摸着还有一刻钟,他们才能到堤坝。
一刻钟之后,堤坝果然遥遥在望。
相比于南州农田房屋的低矮,堤坝建在丘陵的边缘,已经是相对高的地势了。堤坝两侧修建的非常高,从下面向上面望上去,像是一个高大的守卫,尤其是在这样电闪雷鸣的雨夜,更加显得威严可怖。
眼看着到了堤坝,刘奋的心也就更急切了,他拿了前面带路的小厮的灯笼,快步向上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