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万俟桓对怡星公主的处罚是什么,霁初没有听清,隐约地听到大概是被禁足在仙琼宫了。
御书房的门打开,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几个侍卫前来押解夜空,霁初站在门内,他被压到门外。就如那天,她对他说“这件事之后,我们离开这里,从此茅庐川野,信马由缰,不问红尘”时的位置一样。
霁初凝视着他,心里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在离开的那一刻,他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带着他那惯有的笑容,对她道:“三日期限已到,公主,你清白了。”
柔柔的朝阳打到他的笑容上,美得令人晃神,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她即将永远失去他了。
以后要过没有夜空在的日子了吗……
霁初突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再一抬眼,他已经被侍卫推搡着走到了很远的地方了。
她凌空一跃,一个点地就掠到了他的身前。
他挺秀的眉眼,淡然无波地望着她,她抓住了他的手,对他道:“夜空,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这的人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夜空笑着对她摇了摇头,说:“公主,我不愿意。”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夜空错开她的视线,侍卫继续带着他朝前走,恍惚间,霁初仿佛听到他极轻地说了一句:“你就当是吧。”
夜空的背影像漾开的水墨画一般变得模糊,霁初才意识到她的眼球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雾。她睁大了双眼,不想让泪掉出来。
突然发现他的背影已经远到看不见了,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那条略显寂寞的背影,两行清泪就这样顺着面颊流淌了下来。
突然一抹散发着淡淡龙涎香味道的帕子拭了拭她的脸,她扭头看到了展颜和嵩阳站在她的身边。
她说:“皇叔,我能劫法场吗?”
展颜说:“我觉得,不能吧……并不是国法的问题,而是他不希望你这样,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霁初说:“我只看出了他的忧伤和孤独,还有他的未尽之言。我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
这时,嵩阳淡淡地说道:“你想对他说的,他都知道。他想对你说的,也已经说完了。所以,没必要说了,走吧,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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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城在入春之后就一直有雨,时下时停,总不见晴朗。但今日午时却是难得的朗朗晴空,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霁初抬头望着被春雨洗过一般的天空,蓦地想起自己从天阙宫出来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也许那天同今日一样令她感到了萧索。
法场之外围满了封城的年轻女子,原因却令人啼笑皆非。不知是谁传了这样一个消息到了坊间,说是今日要处斩的是一位绝世美少年,如果不看一眼,可能永远都看不到这么好看的男人了。
于是前来围观的,大多是想一睹夜空风采的女子。
差不多快到正午的时候,大头首先被带了出来。围观的女子一片唏嘘,大喊被骗了。
正在她们怏怏地想走的时候,突然发现天边出现了一道七彩霞光,转瞬即逝。那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因为实在太过耀眼,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女子们对这种光芒有着极其的敏感性,这代表着幸福的祥瑞之光让她们雀跃欢呼,整个气氛完全不像是在法场,而好像是国婚当日,普天同庆的场面。
一直仰头看天的霁初,自然把那道光从头看到尾。此时,光芒早已消失,她却依旧望着那里一动不动。
接着,她听到身边一阵骚动,发出如浊流溃堤的声音,知道一定是夜空被带出来了。她在这一刻竟然不敢垂下头去看他,她望着天际揣度他此时的表情。
他脸上还会挂着一直以来的笑容吗?她现在竟然有点害怕看到那抹她早已习惯的令人心醉的笑,她怕自己会受不了飞过去把他劫走,怕自己不顾一切想要和他在一起。
砍刀“镪”地一声被亮出来,已经有小女孩被吓哭,接着哭喊惊呼声震耳欲聋。
霁初紧握着双拳,想无论如何也要看他最后一面,她将视线从天空移开,投向夜空。
夜空今日穿着那件青蓝色衣衫,头发被一根麻绳束起。和那天在白河堤的饭庄与她初遇时的打扮一模一样。
她还清楚地记得他对她微笑时的样子,那笑容潇洒自信,美丽得让人不能移目。
霁初这才意识到,其实在那时,她就已经被他吸引住了。只不过她太过骄傲,不愿承认这世上会有仅一眼就是一世的感情。
夜空跪在邢台上,头微微低垂,隐去了半面容颜。霁初看到他斜斜飞入鬓角的眉,眉下是一弯浓密的睫毛,仿佛正在轻轻颤动。
这就是她每日都能看到的那张脸,这就是以后她再也见不到的那张脸。
与周遭的躁动相比,他安静得仿佛遗世孤立的白莲,孤独寂寥,让人想要冲上去把他紧紧抱住。
她口中念着“夜空”,知道他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听到她这么小的呼唤,但她仍旧希望他能听到,然后抬头看她一眼。
她终于明白在这世界上,即便是最温柔的月光,也敌不过他转瞬间的抬眸。
但他却始终没有抬起头。
碧洗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就像一根根利箭穿透了霁初的心,她觉得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