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见他这样一副反应,也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问题有些突兀了。他与这男孩原本就非亲非故,便是随手给了个他不想吃的包子,也还没到能同对方熟稔交谈的地步。
十七摇了摇头,就此作罢。
就在十七以为这男孩再也不会同自己说话的时候,那男孩却猝不及防地又抬起头,他哑着嗓子低低地道:“上月刚过十六。”
十七一怔。
他蹙眉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男孩。
便是这男孩的体型让他方才产生了几分错觉。实际上仔细瞧看,不止是声线不像,虽然脸上脏污了些,但还是看得出这一张脸,五官带着几分只有这个年纪才有的青涩稚嫩。
就连那一双眼,也是眸底透着澄澈,不似在这里帮工的其他刑犯那般秽浊。
“你年纪这样小,怎会发配在这里做这些苦力,你的父母呢。”
“死了,全部都死了。”
这一句,倒是回答得极快。不知是否是十七的错觉,他察觉这男孩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咬字极重,眼底似乎划过一抹几乎能称得上是怨恨的暗光,
十七垂眸,瞥见那男孩一双脏污的赤脚踩在地上,脚踝处同在这里干活绝大数的人一眼,扣上了铁黑色的枷锁。只是他的年纪,在这群人当中无疑是最小的。
觉察到了十七的视线,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似的,那男孩冷冷地说道:
“我爹是我家那边的一个小小县令,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当了官之后全都变了。贪污受贿,欺压百姓,所有的坏事一件不落。自那新皇帝登基之后,他的恶习总算被人揭露。若不是因为他,我家也不会被连累,到了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地步。”
十七见这男孩说这番话时,面上竟是毫无情绪,仿佛正叙述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般。
十七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他同这个男孩的对话却没能继续进行下去。
“那边两个!偷什么懒!再不好好干活,小心我打得你们再也爬不起来!”
远处,工头怒目圆瞪,满面狠戾。他一手叉腰,指着十七和这男孩不住地骂。
原来是他们二人方才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久,四下的人用完干粮没一会儿就走光了。只剩得他们两个坐在地上大刺刺地谈天说地,自然是醒目的很。
男孩听了工头的叫嚣声,像是上了弦的箭一般,一个激灵马上爬起身,动作很急,脚踝上的枷锁与铁链相撞,发出一阵声响。
十七见了,也一言不发地跟着放下手中的东西,随着那男孩一道儿大步走回方才作活的地方。
接下来的三天,十七一直在这里跟着搬运干粮,晚间便与其他劳力们睡一个营帐。而第一日带他过来的那个士兵,他之后再也没见过一次。
十七这一趟来得悄无声息,再加上他话也不多,但体力很好,可以一人当做两人用。那工头也便忘记了起初的那一点疑虑,便真的拿他当做廉价苦力呼来喝去地随意使唤。
直到这一幕偶然间被副统领韩轩瞧见了。那皇帝托人带来口谕时,他恰巧便在将军的营帐,自然知晓这几日十七会来。
这一批兵士,除了几个老将,大多都是这两年新招募的。许是不知道几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但那韩轩却是知晓,自然也明白将军为何会看不惯这新调来的小兵。只是却是没有料到,将军会安排这样的活计给他。
那日韩轩特意路过了将军的主营,掀开帘子之后,瞧见诸葛睿正坐在案前,手里捧着一本兵书翻看。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我方才瞧见,宫里安排来的那小兄弟似乎还在后面跟那一群刑犯待在一起。这事可是诸葛兄你安排的?”
他与诸葛睿不仅是多年的好友,在战场上更是生死之交。说话之时,变少了那些客套。
那诸葛睿方才见韩副统领走进帐内,便也只是淡淡地掀了下眼帘,并未有过多的反应。只,当听他口中提到了十七,鹰样的利眸倏然眯起,他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
韩轩皱了眉,见那诸葛睿此刻面色不善。他叹了口气,整理了一番措辞之后,这才低声婉转道:
“那小兄弟虽说是新来的,你我也是亲眼目睹过的,他武艺极好。只留在后面帮着搬运粮草是否有些过于大材小用了。”
那韩轩说出这话,便是也是觉得那小兄弟是个可用之才,本是想着在将军面前稍稍替他说两句好话。谁知却不巧踩中了诸葛睿的痛处。
诸葛睿目光一凝,猛地将手上的兵书狠狠拍在案上。“怎的,副统领是对本将对自己军营小兵的安排,有何不满意的吗。”
说完这句,他顿了顿,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既然他武艺这般高强,身强体健,派他出点劳力不是更好。”
韩轩顿时说不出话来。
将军的这句便带着点强词夺理的意味儿了。若是放在平常,他便也不再多问。但这件事情上,韩轩还是觉得有必要多提醒两句。
“便是将军对那小兄弟有诸多不满,他多少也是皇上下了口谕亲自派遣过来的,听说还知道一些淮南叛党那边的事情。便是你不在意皇帝,留下他,若是使用得当,对我们到时候的战略部署多少都是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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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工的时间在辰初,若是醒得早了,便落得半会儿空闲。
也许是开始混熟了,亦也许是每日做着一模一样事情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