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心中的森林
霍作作周末晚上提了只鸡去找齐信陵。
这么小巧的女孩,提着一只脏兮兮的乱扑腾的活鸡挤公车,有点小小的怪异,路人纷纷侧目。
那鸡倒挺好的,爪子刚劲带泥,冠红眼亮,乌喙铮亮,看上去应该是土鸡,霍作作刚在小市场买了来要给齐信陵做白斩鸡的,她的拿手好菜不是白斩鸡,而是用鸡血、鸭血之类做的醋血酱。霍作作的醋血酱做得很是可口,原料不过是米醋、盐、生姜、生蒜、生青椒,往碗里倒小半碗米醋,然后杀鸡,直接把鸡血全注入米醋里,把姜蒜青椒全拍了切成小丁,放入醋血中,过几分钟在撒些盐,醋血就凝固成褐色的浓酱了。过程很简单,但是白斩鸡配这酱真是绝了!那种酸咸鲜香的独特风味,令人胃口大开。霍作作的妈妈胆子小,不敢杀生,她爸爸不在家,家里杀鸡杀鸭全是霍作作操刀,然后弄醋血酱。她的醋血酱征服过很多亲友的胃。
霍作作与鸡一战,征服了齐信陵。
齐信陵根本不知如何杀活鸡,他挽着衣袖,操刀要把鸡头直接剁了。因为要取血,如果剁头鸡血中就会混着唾液,霍作作很熟练地在鸡头一侧拔干净毛,让齐信陵抓住鸡腿,她很干脆利落的一刀割破了鸡的动脉,血流了一碗。齐信陵大大佩服霍作作的身手。
两人把鸡往卫生间一扔,就准备别的去了,万没想到这彪悍的鸡居然不肯死,耷拉着脑袋尖叫着跑,跑得满屋都是血,诡异得很。霍作作拿把菜刀满屋子追那血鸡,血鸡被逼急了,又回头追霍作作,霍作作返身举着刀躲到齐信陵身后。就这种刀法、这点小胆量也号称自己是“霍屠”,齐信陵真真是服了她!
好不容易那可怜的鸡终于血尽力竭肯死了,霍作作连连合掌直拜:“阿弥陀佛!造孽!造孽!”
齐信陵由衷感叹霍作作虽然杀鸡身手太差,但是醋血的味道调得确实可口。两人相对吃得极香甜。他们想起第一次见面,一起吃饭,齐信陵说霍作作吃东西就像方便面广告。边吃边回忆,两人都回忆得泪光闪闪。
后来,齐信陵那满脸络腮胡的帅哥舍友,也知道霍作作做饭有趣而好吃,经常蹭他们的晚餐,三人说说笑笑,倒也乐呵。
薛芙怕提齐信陵,提到他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不知霍作作为何老是去找齐信陵,好像存心给她找不自在。她们刚好转的关系又濒危了。
霍作作甚至听人说她在勾搭齐信陵。她倒是想啊,齐信陵那么好,可是他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谈吉他,她唱《挪威的森林》,同看恐怖片,惊恐之时不过各自紧抓椅背。他的心为薛芙而活,她的心为云意而死。他是碎心人,她是枯井水。
他懂她,她也懂他。呆在一起眼泪都不必流。全知道对方心里,滴着的是怎样的血。
有一个周末,霍作作在齐信陵宿舍门口等了很久,他才满身疲累地回来。
齐信陵不说话,抱着吉他,一遍一遍弹《挪威的森林》。
霍作作听得泪眼迷朦,想起林雪原唱这歌非常动人,可惜他再也没有消息。陈云意和齐信陵倒是有联系,齐信陵曾说他签了个很好的公司,那公司签的全是清华等名校大学生,陈云意是个例外。陈云意一直是很优秀的,霍作作又是开心,又是绝望。他的圈子在她的想象中顿时充溢着红酒丽影的绚烂。反观自己只是个城乡结合部的土渣渣的学生妹,专门去大农贸市场买20元一件的仿版紧身黑衬衣,或者30元一条的白裙子,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幸亏她没有和他纠缠下去,否则一定糟糠难耐,死得难看。听着齐信陵弹奏忧郁的吉他,霍作作转身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快速擦眼泪。
齐信陵低着头拨弄着吉他,渐渐乱得毫无章法,半晌,他闷闷地说:“作作,我今天去薛芙的老家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薛芙一定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我这次回龙市签约,也只是给自己,给这份感情一个交代,至于她要不要,我也不能勉强了。今天我一路打听到她家,我就坐在她家门口斜对面,看了一个下午,想她曾经在这个门里背着书本上学校,想她在这个门里长大,以后从这个门里出嫁……我想了很多很多,天那么蓝,云那么白,其实我心情很好的,我突然就想通了,可能过不久,我就想办法离开这里了。我不想在这里加重她的精神负担,我自己也要去追求我的人生了。”
他笑得落寞而坚忍,那嘴边的长酒窝里扬起的笑意,让人更感心酸。他居然为薛芙情深如此。想当初薛芙曾说“爱的伤害也珍贵”,她总以为受伤害的会是自己。没想到丢给齐信陵的,是这样一种荒谬的结局。500元的低薪合约把他最宝贵的两年青春绑在这里,失恋,这种感受无论如何不能叫珍贵吧?霍作作恨薛芙,更恨自己,说什么促成美满情侣,其实是摧毁大好青年。
为什么薛芙总是轻易得到真爱,然后弃之如敝履,而她霍作作,无论多珍视她的爱,多勇敢追求爱,却总在被命运捉弄呢?霍作作终于禁不住大哭起来。
齐信陵看霍作作哭,手足无措,紧张地拍了拍霍作作的背:“作作,别哭,其实以前我们在宿舍里笑过陈云意的,他对你太特别了,他却说‘你们不懂,她是个很有内涵的女孩子’,云意虽然不会回来了,但是他曾经对你很特别的,也许心里有你的位置吧,只是命运和现实太强大,个人力量太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