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则待墨迹好不容易干了以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折了又折,然后和秦怀玉的奏章放在一起,搁在一个木匣子里。
他将木匣子交给杜平,让他陪着赵无敌一起送到政事堂,交给今日的当值宰相武承嗣。
秦怀玉既然写了奏章,那就超出了他的处置权限,必须转呈政事堂,至于政事堂是不是转交武后御览,那就不是他那左右的了。
而他虽然对武承嗣那厮不齿,但却无力改变人家是宰相的现实,所谓“形势比人强”,该低头时就必须低头,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可貌似粗鲁实则油滑的杜平却拒绝了,并指出其间的不妥,方才让他恍然大悟,感慨复叹息,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看问题不再周全,容易丢三落四。
秦怀玉率领一万边军将突厥给打残,不仅扭转了大唐风雨飘摇的糜烂局势,让默啜好不容易方才建立起的反唐联盟不攻自破,还为大唐赢得了至少五到十年的时间,不再时刻提防外敌入侵。
如此大胜,天下人闻之,谁不振奋人心,激动莫名?可的的确确就有一个人不爽,想方设法地给予阻挠和下绊子,哪怕被武后训斥也不悔改。
此人就是武承嗣,武后最亲近的娘家侄子,当朝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挤入了大唐中枢政事堂中,成了一名宰相。
可此人的确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属于典型的志大才疏之辈,且头脑简单,性情乖戾,对待他人只会简单地划分为敌和友,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秦怀玉是老牌勋贵的中流砥柱,而勋贵是李唐封赏的,以此推之,那么勋贵自然是李唐的孝子贤孙,从而无条件地阻挠和敌视他们老武家。
其实,在武承嗣心中对朔方诸将中最恨的人还真不是秦怀玉,也不是魏文常,而是他的本家兄弟武攸暨。
当年武氏全族被流放岭南的时候,武承嗣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重回中原,享受锦衣玉食的日子。
也许在初期曾对着明月和星空幻想过,可生活的艰辛、岁月的磨难很快就将美梦给击碎,将他从幻想中拽出来,从而为了活命而忧心忡忡。
人是会改变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地位的变迁,能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就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可自从被姑母召回洛阳,赐以高官厚禄,锦衣玉食,在经历了初期的战战兢兢以后,他的心又活了,野心像荒草一样疯长,迷失了他的本心,孕育出一种叫做野望的东西,让他露出狰狞的獠牙。
姑母虽然将整个武氏一族全都给召回来,可论起亲疏远近,其间还是大有区别的。
他的父亲和姑母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却有同一个父亲,是亲兄妹,血浓于水。纵然他们昔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可事到如今,在姑母欲取代李唐以武氏之身登基称帝的时候,也只能依靠他们这些侄儿了。
他对父亲的死因心知肚明,但却从来没有怨恨过姑母。不说坊间的那些事关昔日的传言是真是假,就是老一辈的恩怨情仇,也不是他一个小辈能搅和的。
不管怎么说,是姑母将他从岭南的牢笼中给捞回来的,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也救了整个武氏一族,让他们不至于香火断绝,传承消散。
他能感觉到姑母对他的亲近,也在心里头将姑母当作长辈孝敬,一门心思地支持姑母开创一个武氏皇朝,并传承万世,千古不休。
眼看着姑母就要登基称帝,开创一个武氏皇朝,而他武承嗣作为武家中的嫡系子弟,还是武氏当世之族长,是不是就要机会继承……
只可惜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却如鲠在喉,让人很难受。因为武氏这一代的嫡子中,除了他武承嗣,还有一个该死的武三思。
而武三思这个卑鄙小人,生性狡猾,惯会察言观色、拍马溜须,将姑母给哄得开心得不得了,差不多和他分庭抗礼了。
在他出任户部尚书时,武三思是礼部尚书,和他比起来是不遑多让,谁也不服谁。他好不容易借助狄仁杰那厮因为忤逆姑母被贬嫡地方,从而给他腾出一个宰相的位置让他如愿以偿登上了大唐中枢。
可还没等他在武三思面前耀武扬威,姑母就搞起了平衡,让武三思出任讨逆大元帅,节制北地数十万兵马,全盘负责和突厥的战事。
武三思的官职虽然是暂时的,可这个暂时的挂职却大到了没边,就连他这个宰相也望尘莫及。而且,以姑母的手段,最喜搞平衡,焉能料定在武三思还朝以后,不会以此为契机将武三思给搬进政事堂?
一个武三思还没有搞定,在朔方这个十死无生的遗弃之地,又冒出一个惊才绝艳的武氏子弟,让武承嗣真是恨得牙痒痒。
武攸暨,这个懦弱的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狗屎,竟然逆天了,将突厥小可汗忽必利给生擒活捉,从而被推举为朔方大捷的第二功臣。
武承嗣不由得慨叹,世界变了,变得违背常理,无比的陌生,让他不敢相信。
武三思那奸佞小人爬上高杆也就认了,可他武攸暨……打小就懦弱无能,被人欺负了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家伙,能抓住突厥小可汗,还是生擒的?
武三思那匹狡猾的狼还没有搞定,上苍又将武攸暨这头近乎于妖的虎给推到他的对面,你让武承嗣情何以堪?
据闻那日当武攸暨裹挟着上万匹优良的突厥战马回到神都的时候,将整个神都居民都给震惊了,继续纷纷出城,给予